第九十章善意的謊言

    老太太的表情是僵硬的，就像是聽了這些話變成了一個木胎泥塑，可慢慢的她的眼睛卻開始濕潤，渾濁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可她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卻綻開了一朵燦爛的太陽花。

    “活著……好……好啊……活著好……”

    蔣玉梅覺得自己像是經曆了一個漫長的寒冬，靠著一點薪火熬到了春天，身上逐漸變得暖意融融，她覺得就連這沉悶的老屋都像是煥發了生機。

    “丫頭，我信你的話。信你不會用你父親的名義來誑騙我這老婆子，我謝謝你，你放心，祖奶奶會好好保重這身子，堅持到他們回來的那一天。”蔣玉梅摸著蘇瑤的頭，心裏熱得發燙，覺得自己久已沒有溫度的心又重新開始了跳動。

    “會的，一定會有那麽一天的。”蘇瑤笑了起來：“從前媽媽給我們講過物極必反，器滿則傾的道理。這世界總有變化的那一天，到時候，祖奶奶兒孫滿堂，那該有多開心。”

    “嗯，祖奶奶信瑤丫頭的，祖奶奶一定好好等著。”

    蘇瑤也是怕老太太得知了這個大喜訊，萬一出現危險，反而不美。便好言好語哄著她又說了些話，直到看著老太太平靜下來，也有了疲色才試探道：“祖奶奶，要不今晚丫頭陪你睡吧？”

    蔣玉梅很感動，這孩子是個好的，竟然想到這個，這是怕自己，祖奶奶也會經常跟你爺爺張口，借了你來陪我的，可今晚不成。你也沒給你青山爺爺打個招呼，一晚上不回去，那老頭非急出毛病來了。你放心吧，祖奶奶沒事，別擔心我，祖奶奶當年也是在敵占區生活了那麽多年的，這麽點兒刺激還是經曆得起的，倒是你，小小年紀這麽沉得住氣，我真是為你青山爺爺感到開心。”

    蘇瑤挺傲嬌的點了點頭：“恩恩，那是的。”惹得老太太又笑了一陣：“行了，祖奶奶就不留你了，這麽晚了，怕是迎你的人都在路上了，我這就出去看看去。”

    “祖奶奶不用，我能自己回去，瑤丫頭可是個大力士，誰能欺負得了我呀，都叫我打回去。”蘇瑤傲嬌的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惹得老太太又笑了起來。

    “篤篤”剛笑完就聽見敲門聲響，門外一個公鴨嗓叫著：“奶奶好，我是畜牧隊的孫曜軍，奉老爺子之命來接小丫頭回山的。”

    蔣玉梅又笑了起來：“得了，這也是個促狹的。”說著，推了推蘇瑤的手：“走吧走吧，別讓老頭跟著擔心了。”

    “那行，祖奶奶，那我就回去了，明天早上我打完了豬草就來看您。”蘇瑤心裏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也覺得渾身輕鬆了。

    出了蔣家老屋，就見黑漆漆一個人影矗在門口正靠著牆吹著口哨，猛一見還真被他嚇了一跳。

    “你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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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不是蘇老頭不放心你，非找個保鏢來護送您老人家回去。你看看咱們那兒，不是老弱就是病殘，除了小爺，您還指望誰能來伺候您老人家啊。”那人咬著根草棍臭屁的伸出了一隻手，弓下腰做了個請的動作：“來吧，老佛爺，走著！”

    蘇瑤噗嗤笑了起來：“就你貧，也不怕被人聽見抓你個現行。”看身邊這男孩兒嘚瑟的勁頭，想到今天他在山上吃飯時候的高談闊論，忍不住就想提醒他一句，壓低了聲音，蘇瑤扯了扯男孩兒的袖子：“你以後還是說話注意點兒吧，你這可是標準的封建殘餘複辟。”

    “嘿！就咱這智慧與勇氣的化身，光明與正義的使者，能是那種人嘛，您說出去也得有人信不是？小爺可是積極響應號召主動下鄉插隊的，咱這可是把積極進步的思想帶進了農村的先進青年。連續獲得領導的獎勵，表現突出，積極表現，咱可是標兵型人物，你忘了小爺今天還英勇地解救了一位失足少女，機智地維護了咱桃山村某先進分子的名譽，小爺還曾經在狼口裏奮不顧身救下了個小丫頭片子，挽救了公社的集體財產呢，哪兒能是那腐朽肮髒的封建殘餘呢，是吧？”

    說完不等蘇瑤說話，自己先樂了起來，想到那時候自己的狼狽，那公鴨嗓子更是嘎嘎笑得停不下來。蘇瑤真是拿這人沒有辦法，不過，盡管這聲兒是難聽了點，但聽在她耳朵裏卻覺得分外放鬆。這孫耀軍就是有這個能耐，你甭管啥情緒，隻要跟他說說話，準能讓你心情愉快，神清氣爽，簡直能當清涼油來用了。

    隻是，兩人才剛笑完，就聽隔壁一扇門咯吱一響，打裏邊走出一個人來。

    待兩人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那人倒是挺了挺後背：“孫曜軍同誌，聽說就是你今天欺負了知青聞雪同誌，想不到，這麽嚴肅的事情你也能這麽不負責任的一帶而過。別以為曾經有過榮譽就可以一直以先進自居，你要好好端正一下自己的態度，好好的反思自己的行為，大隊給你榮譽不是讓你胡作非為……”

    “反思你丫的大腳片子！”羅曜軍對待除了自己人之外的唯一態度就是囂張，一懟到底。

    “你哪隻眼睛看見是老子欺負那女人了。你他娘是眼睛瞎了還是耳朵瘸了！老子幹一天活兒，臨收工被人噴了一身臭屎，正愁沒人撒氣呢，怎麽著，想跟小爺練練怎的！我告兒你，嶽文林，別以為小爺沒看出你那草包肚子裏有幾根花花腸子，以為兜裏插根鋼筆你就是個人物了，警告你別招惹老子，小爺分分鍾讓你知道什麽叫後悔來到這世上你信不？我還說今兒個大田裏怎麽沒見你這隻臭蟲呢？大家夥兒都幹活兒，怎麽就你和那女人影子都沒看見？誰知道你們扯什麽蛋去了，想跟小爺身上潑髒水，那個男人不會就是你這孫子吧？姥姥！自己玩的花活兒，想把屎盆子扣老子頭上，你他娘的也配！”

    羅曜軍罵起人來就像是打機關槍，噴得來人連回嘴的機會都沒有，小院兒裏早亮起了燈，大門推開，幾個知青跟著走了出來，連已經睡下的蔣玉梅也跟著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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