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活下去。”

    蘇阮冷漠的說著。

    她的手高高揚起，重重落下。

    針尖刺穿江乘風的皮膚，像觸碰到一潭靜水，江乘風的身影晃了晃，消失在她眼前。

    不好！

    蘇阮幾乎同時回身一掌拍去。

    她還是晚了。

    拍在腰際的手掌，讓她吐了大口血，倒在地上。

    江乘風站在她麵前，低頭看著她。

    他很不好。

    比剛剛那個幻象更不好。他由能量支撐的高大身軀全然縮水，縮回原本的樣子。沾滿塵土的衣袍套在他身上，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滑稽又可笑。

    他的臉色很差，眼中閃爍著微微紅光。

    “你不該這樣。”

    “難道我就該等著你毀滅世界？”

    這是兩人首次談到這個話題，在這麽糟糕的情況下。

    江乘風一愣。

    蘇阮強撐著站起，道：“江乘風，無論這裏是真是假，對於出生在這個世界，生活在這裏的人來說，這都是真的。莊周夢蝶，蝶夢莊周，真假有那麽重要嗎？”

    “你不懂。”江乘風搖頭道：“你不會懂，你根本……”

    話未說完，兩人對視一眼，江乘風猛地拽起蘇阮，手上快速打出法訣，一陣波動之後，他與蘇阮的身體逐漸消失。

    “有人！”

    “在那裏！”

    劫雲散去，大批修士聞風而動，急速趕往浮雲山。

    整個地界已經有數百年未曾經曆如此浩大的天劫，他們迫切的想知道天劫過後，是否有人飛升，或是有人隕落。

    倘若飛升，雷劫過後，天空很快就會降下福澤，澤被大地，讓所有人都能沾沾喜氣。修士若是能碰上，實屬大興之事。

    倘若隕落，那些隕落的大能興許會留下一兩件法寶。能在天劫下幸存的法寶，隻要撿到一件，都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懷著各式各樣目的的人很快聚集在浮雲山。

    不對，現在不能稱作浮雲山了。

    整個山峰被夷為平地，滿地都是碎石碎草芥甚至破碎的動物屍體，周圍還殘留著天雷的餘波，充斥著劫雲的氣息，修為低的站在這片徒弟都會受到衝擊。

    這些人由遠及近將整片區域搜了一遍。

    他們很快就找到了坐在亂石堆中的鳳晟。

    他持劍而立，身上滿是鮮血，看起來很不好。他的本名法器滄瀾劍的劍身上布滿裂痕，像是隨時隨地都要碎裂，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溢出鮮血，這些鮮血不斷流出，在他身下匯聚成一條殷紅的小溪。

    鳳晟渡劫失敗。

    這場天劫來得太過意外，他沒有準備，無法兵解做散仙，他快要消散了。

    但在此之前，他仍有事情要做。

    他環視四周，沒有說話。

    他在等。

    等他能夠信賴的人。

    渡劫期大能的威壓讓所有人大氣不敢出，誰都不敢再動一下，生怕惹怒了他。即使渡劫失敗即將消散，他們也不是他的對手。

    境界的差距拉大了彼此的距離。

    他們唯有仰望他，等候他開口說話。

    等待並不需要很久，在一炷香之後，姍姍來遲的鳳青與淩雲峰站在他麵前。

    本來鳳青身受重傷，不該來此處，但他擔心自己師傅，不顧傷勢執意要來。好在劫雲散去，周圍沒什麽危險，淩雲峰稍一思考就帶著他趕來了。

    他們都明白，無論鳳晟是否渡過天劫，這都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

    鳳青踉踉蹌蹌走到鳳晟麵前，跪下，抬頭，他的眼眶中含著淚水，聲音顫抖：“師傅，可有吩咐？”

    鳳晟看了他一眼，從袖中掏出一片玉簡遞給鳳青。

    “把這個帶回去。”

    鳳青顫巍巍接過玉簡，點點頭。

    他不敢多說，怕自己忍不住哭出來。他還無法接受親如父親，將自己撫養長大的師傅的離世，但他不得不接受。

    “我的劍留給你。”鳳晟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鳳青的頭發，“你是師傅的驕傲。”

    他說完，身體如同塵粒隨風而逝。滄瀾劍發出悲鳴，劍身上的裂縫逐漸擴大，一聲清脆響動，劍裂成數塊，光芒不見，如凡鐵般碎落在地上。

    “師傅！”鳳青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不明白短短一天時間，自己無所不能的師傅就隕落在他眼前。

    身後的淩雲峰長歎一口氣，眼中閃爍淚光。

    周圍人見此，麵上不說，心裏倒吸一口冷氣。

    天一派渡劫期高手在浮雲山隕落，隕落之前疑似與同級別大能對決，這個消息可不得了。

    他們再也坐不住，怕被天一派遷怒，怕自己知道太多被殺，連忙收起貪心，一個個有理有節的向著鳳晟隕落的地方鞠躬行禮，默默退開。

    周圍一下子空了。

    鳳青跪在地上，很長時間一動不動。日升日落，白天變作黑夜又化為白晝，一眨眼七天過去，夜幕低垂，繁星在天空出現，月光再一次照耀在這片殘破的地方上。

    “回去吧。”淩雲峰拍了拍鳳青的肩，終於出聲。

    鳳青的身影晃了晃，沉重的傷勢加沉重的心情，雙重打擊下，他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暈倒過去。

    淩雲峰連忙將他扶起，輸了些靈力為他穩住傷勢。

    他撿起地上碎裂的滄瀾劍，將所有還存留的鳳晟的東西全部受到包裹中，塞入乾坤袋，然後喚出長劍，帶著鳳青禦劍而去。

    又過了許久，黑暗中跌出兩個人。

    江乘風抱著蘇阮摔倒在地。

    長時間持續輸出維持隱身狀態，加重他的靈力消耗。那些從裂境中吸取的能量在天劫中去了十之八九，現在更是隻有寥寥幾點。

    蘇阮推開江乘風，神色複雜。

    江乘風本不用這麽做，他大可以拋下蘇阮一個人隱身逃離此處，任她被那些人抓住。但他沒有，他選擇拉她一同隱身，代價是消耗自己的靈力。而這會造成他的修為倒退，他無法再對她還擊，很可能被她殺掉。

    “我不會改變主意。”蘇阮說道。

    江乘風從地上爬起，看著她的樣子，突然笑了笑。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

    “哪怕我要殺你。”

    “你殺不了我。”江乘風坐在地上，歎了口氣：“你隻是讓我痛苦而已，但痛苦總會過去，我會重新回來，下一次，無論誰都阻止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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