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是什麽感覺？

    也許對很多人來講，憤怒是一種熟悉而正常的感覺。當事不順心時，他們會腎上腺素快速分泌，臉色漲紅，情緒失控。這就是憤怒。

    堵車時，他們破口大罵；領導要求加班時，他們砸了鍵盤；被朋友放了鴿子，他們甩門而去。

    但“憤怒”這種情緒，對王超來講，是一種極為陌生的情緒。

    看著寂楓和嚴老五的血液融匯在一起，王超雙手顫抖，眼前蒙上一層血色，胸中似乎被塞進一隻氣球，而那隻氣球馬上就要爆裂開來。原本轉得很快的大腦，此時已經完全停止了思考。他的腦海裏隻剩下一個聲音：衝上去！衝上去！撕碎那個人！

    這種陌生的感覺……是憤怒嗎？

    他在華京科技中心長大。一歲的時候，他就被迫離開母親，去接受實驗性質的智力開發。

    從一歲到六歲的六年裏，他的身邊沒有父母，沒有玩伴，整日麵對冷冰冰的實驗儀器和各式藥物。為了讓這個孩子不變成心理變態，科學家不得不給他注射大量的抗抑鬱藥物。這些藥物藥效極強，能讓一個剛剛失去親人的人哈哈大笑。即便如此，六年裏，他一次都沒有笑過。

    在六歲的時候，他的智商已經接近200。六歲生日那天，父親終於派人把自己從科技中心接回家，然而回家之後，自己麵對的卻不是家庭的溫暖，而是一座巨大的私人圖書館。

    “不把這些書全部看完就不許出去。”父親說。

    圖書館建築麵積10萬平方米，裝潢極盡奢華，藏書數百萬冊。一個人要在裏邊逛一圈，幾天幾夜都逛不完。在王超看來，這個地方卻比墳墓更可怕。

    巨大的圖書館裏，永遠隻有王超一個人，空曠，安靜得嚇人。

    一天，兩天，三天……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

    沒有人，還是沒有人。隻有門口會定時出現一些食物。寂靜像是一隻無處不在的巨獸，壓迫著王超的心髒。幼小的王超幾乎要被這種寂靜逼瘋。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不知道從哪天開始，他開始像發瘋一樣，在圖書館裏橫衝直撞，小小的身子用力撞擊書架，歇斯底裏地大聲喊叫，隨著王超的撞擊，書籍“劈裏啪啦”地砸落在他瘦弱的身上，然而他恍若未覺。

    “我要出去！我要死了！”瘦小的王超絕望地叫著。然而，空曠的圖書館裏，隻傳來他的回音。

    果然還是沒有人來……王超耗盡了全身的力氣，躺在地上微微地喘息。

    獨自生活得久了，他已經弄不清楚時間，甚至弄不清楚，自己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

    然而，在這個時候，身前的門，輕輕動了一下。

    “吱呀”一聲，門竟然真的打開了。

    門縫中間，露出一張小小的臉，兩隻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著自己。

    那個孩子說：“你是我哥哥嗎？”

    ……

    兩個男孩在荒野之中奔跑，那個男人出現，拎起男孩，把他狠狠地摜在巨大的石頭上。

    血，像一條條小蛇，鑽進男孩身下的草葉之中。

    男人俯下身子，麵帶微笑，輕柔地說：“濤兒，不要打擾你哥哥。他在學習。”

    瘦小的王超瞳孔收縮。男孩的鮮血染紅了他的眸子。

    ……

    “啊啊啊啊啊！”男孩與寂楓，父親與眼前的古裝男人，幾個身影，漸漸在王超的心頭重合。

    原來，他對父親的恨，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深。

    寂楓身下的鮮血，像是一把火，把王超徹底點燃了。

    這把火燃燒得如此激烈，以至於王超的大腦中竟然傳出刺痛！似乎是自己腦袋中原本有一個硬塊，正在漸漸融化。灼熱的感覺從腦部漫開，席卷了王超的全身。

    “唔！”在同一時刻，彭波和秀娟兒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正如潮水一般迅速褪去。

    尤其是彭波，感覺得極為清楚：自己體內那股神秘的力量，似乎是受到了什麽牽引，正在快速地脫離自己的身體，朝王超的身上竄去。

    在王超看不到的地方，十個光點劇烈地跳動起來。

    天空像是被打翻了各色的顏料的幕布，原本這個時間和地點絕對不可能出線的七彩霞光，掛滿了天空。

    有如渺遠的蒼天，有如廣袤的大地，一股蒼老而厚重的氣息，從王超身上傳出，向四周鋪散出去。

    沙子皓身上打了一個機靈：“這是什麽氣息？”

    這種氣息，沙子皓隻感受過一次。

    那是在幾十年前，為了處理獸神叛離事件，三清神王召集諸神聚會。在聚會上，他曾遠遠地望過三清神王一眼。當時雖然隔得十分遠，但那股蒼老而厚重的氣息，卻源源不絕地衝擊著沙子皓的神經。

    眼前這個年輕人身上的氣息雖然並不強烈，但是……這股氣息不會錯，是神王的氣息！

    在這個年輕人身上出現神王的氣息？汗水從沙子皓身上冒出來：難道流傳在神界的那個傳說是真的？

    沙子皓原本以為眼前的年輕人隻是普通人，並沒有多看一眼，然而誰曾想到，他竟然會是傳說中的天兆者！

    眼看這隻朱麟就要被收服了，但眼前的情況實在太詭異。在沙子皓的神識中，原本如磐石般屹立不動的天地法則，此刻像是燒開了的水，圍繞著眼前的年強人，劇烈地翻滾起來！

    天地法則都開始震動，這已經不是自己所能涉及的層麵！沙子皓不敢托大，他立刻做出決定，放棄收服朱麟，收起馭獸鞭，遠遠地離開這個地方。

    神之力順著沙子皓的手掌，快速地輸送到馭獸鞭之中。馭獸鞭閃爍起淡淡的金光。馭獸鞭可以帶自己瞬移出去十幾裏，足以避開這道危機。

    沙子皓閉上眼睛，複又睜開。

    沙子皓頓時大驚，自己的身子竟然還在原地沒動！

    竟然移動不了了？難道這個地方的空間法則也已經混亂了？

    王超的頭腦依舊灼熱，全身上下湧動著詭異的力量，腦海中似乎多了許多零碎的記憶。

    黑暗、漩渦、傲立的身影、奇偉瑰麗的景色……

    腦海中浮出的那個人是誰？那片未曾見過的景色是哪裏？

    然而，心中的些許疑問，卻被怒火快速掩住了。王超的眼睛中映出濃重的血色。寂楓的屍體還躺在地上、殺人凶手還站在地上。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殺死他！

    王超大腦刺痛、意識模糊，跌跌撞撞地衝向呆立的沙子皓。

    沙子皓衣袖揮動，希望能發出一個神術，卻絕望地發現，原本可以調借的天地法則，現在已經完全不受自己控製。

    他是在神界成長起來的侍神，肉體與凡人並沒有不同。不能發出神術的他，比凡人還要脆弱。

    王超內氣運至雙腿，衣衫鼓動，雙拳緊握，像一團流光，衝向沙子皓。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右拳拳麵上，正在泛起灰色光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