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華京雖然是華夏最大城市，到了夜晚，街道上的行人都不多。

    黑暗中，秀娟兒背靠牆蹲著，把頭埋在膝蓋裏，滿臉淚痕。

    平日裏，她是個個性很強的女人，但現在，她隻是個柔弱無助的女孩兒罷了。

    夜色裏走出一個人。

    是江語帆。

    他慢慢地蹲到秀娟兒旁邊，愛憐地看著她。

    “在這種時候，也就我能找到你吧。”

    秀娟兒肩膀顫抖，卻沒有說話。

    江語帆笑笑，這笑容裏有些悲傷:“這些年來，我每天都在冥想，進步了不少，沒想到占卜的能力還是不如你。”

    “我們倆的命運。”他也不管秀娟兒的反應，自顧自說道:“今天早上，甚至更早的時候，你就已經看出來了是吧？”

    秀娟兒緊緊抿著嘴唇，卻依舊不說話。

    江語帆歎了一口氣:“我用了這麽多年，挖了無數座山，改變了華夏五大龍脈的位置，隻為了修改我們兩人的命格……結果也隻是徒勞。注定的命運……難道真的無法修改？”

    “你還記得以前嗎？”江語帆拿出一把草莖和一盒塔羅牌。

    “你……走開。”

    江語帆輕輕搖搖頭:“你還是這麽倔，何必呢……”

    秀娟兒把頭扭過去。

    江語帆從一把草莖中抽出一根，撚了兩下，隨手丟在地上。

    “五年之前，我第一次下山擺攤算卦，自以為很牛逼了，結果被你玩得團團轉。你還記得不？”

    “當時我很不服。我一直覺得我們逍遙派的卜蓍之術是華夏最厲害的，所以我一次一次地挑戰你，比賽算財運，算姻緣，算前程。每次挑戰你之前，我都要沐浴焚香，祭出蓍草和銅錢，結果你每次都是隨便扔出幾張塔羅牌，就把我鬥敗了。”

    “你知道嗎，雖然每次都是輸……每天都去找你的日子，卻是我最快樂的日子。”

    “別說了。”秀娟兒看著遠處的夜色說:“既然你已經算出我們兩個不可能，就別說了。”

    “命運真是沒法改變的嗎？”江語帆又重複了一遍。

    秀娟兒沉默半晌，說:“是。”

    江語帆說:“是因為你姐姐的事？”

    秀娟兒嗓音有些沙啞:“這是你算出來的？”

    江語帆低頭苦笑:“不，是我在火車上偶然聽一個列車員說的。六年前，他是鐵路部門領導。”

    秀娟兒懂了，她陷入回憶裏。

    六年前，她與最愛自己的姐姐一起登上去往華京的列車。踏上列車的瞬間，她渾身發寒，如墜冰窖。

    這是她預知命運能力第一次出現。

    看著一縷縷黑氣從自己姐姐、從身邊每個旅客的頭上冒出來，十五歲的她嚇哭了。

    她預知到姐姐的死亡。

    她拚命拉著自己姐姐，勸她不要坐這趟列車。姐姐卻隻以為她在耍小性子，笑著拒絕了。

    她哭著求別的乘客下車，卻沒有人相信她。

    車子即將發動，她隻能自己跳下車。

    她發瘋一樣去找列車員、找警察、找自己能找到的所有人，想要讓這列車停下。

    最終，有個鐵路部門領導對她的話半信半疑，決定讓火車停下。

    結果，在火車停下的瞬間，列車發生追尾，車上的人有一大半遇難，她姐姐也在其中。

    當時她年紀小，所以法律沒有追究她的責任。而下令讓列車停車的那個領導，卻被判刑。

    她一直覺得，車上人遇難，全是因為自己……全是因為自己。不管自己做什麽或是不做什麽，注定要發生的事情，總會發生。

    從那之後，她不再試圖抗爭既定的命運。

    本來就難過的她，想起這件事情，淚水再次湧了出來，大滴的淚水落在地上。

    “對不起，我不想提起你的傷心事。”江語帆放慢語速說:“但我想，有些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秀娟兒身子頓了一下。

    “那個鐵路領導本來被判了五十年有期徒刑，但是後來警察發現，列車撞車的地方再往前走五百米，有一段鐵軌被人弄斷了。而且，那段鐵軌的右邊是懸崖。”江語帆說:“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如果車再往前跑幾百米，整輛車就會掉進懸崖，一個人都活不了。所以，你把那車喊停，至少救了那輛車上一半人。”江語帆一字一頓地說。

    秀娟兒的眼中露出茫然。

    “也許我占卜能力不如你，但我卻始終相信，命運是可以改變的。你看。”

    他把一把草莖灑到地上，拿起來，再灑到地上。

    “我占卜得已經很準了，多次占卜同一件事，結果是不一樣的。”江語帆說:“很多人都隻知道命運，卻不知道命和運是兩回事。命是上天注定的，而運是靠自己改變的。一件事情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是要自己去爭取的。”

    秀娟兒呆呆地看著地上的草莖。

    “來吧，再占卜一次吧。”江語帆拿起那盒塔羅牌，放在秀娟兒麵前:“再占卜一次你以前占卜過的事，看看結果變了沒有，你就會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秀娟兒有點遲疑地把手伸向盛塔羅牌的盒子。盒子上繪著繁複華麗的燙金紋飾，用心感受的時候，秀娟兒能感受到從盒子裏溢出的歲月和命運的力量。

    “打開它吧，猶猶豫豫的可不像你。”江語帆微笑。

    “你……從哪裏弄來的這副牌？”秀娟兒終於開口。

    “我這些年為了提高占卜之術，遊曆了不少地方，還去了一趟西大陸。”江語帆說:“這是從一個西方巫師那裏得來的，據說用這副牌占卜，會很靈。”

    秀娟兒慢慢地打開盒蓋，盒蓋有些生鏽，打開的時候發出摩擦聲。

    她修長潔白的手指輕輕觸摸到牌身，手感粗糙而冰涼。

    秀娟兒閉上眼睛，雙手在牌堆中輕撫。淡淡的紫光在盒身的反射下明亮得有些刺眼。

    她抽出一張牌，睜開眼睛想要看清牌麵，整個身子卻劇烈顫抖起來。

    這……這是？！

    這個形狀，分明是華夏大陸的輪廓！

    華夏大陸上，一團團黃金融成金液，金液與血液交融，流淌在華夏大地上。金血所過之處，房屋倒塌，道路斷裂，垂死的人發出淒慘的號叫！

    秀娟兒想要閉上眼睛，卻發現體內能量亂竄，身子像中了邪，已經不聽使喚！

    她顫顫地再次伸手，從牌堆中再摸出一張牌……

    華夏的西邊，另一個大陸上，太陽正漸漸落下，濃得像墨一般的黑暗拔地而起。整個大陸在白晝與黑夜之間掙紮。突然，金色的落日染上一抹血色！

    她再伸手摸出一張牌……

    兩個大陸變成血的顏色，互相旋轉，碰撞！兩抹鮮紅化為一隻紅色的狐狸和一隻紅色的鳳凰。兩者從地到天，爭鬥不休，最後像兩顆流星，墜落在草野之中！

    秀娟兒眼神茫然，喃喃地道:“黃金與血液纏綿交融，顛覆華夏；

    黑夜與白晝相互依存，血染落日；

    鳳凰與狐狸爭鬥不休，棲於草野……”

    說完，她身子一顫，吐出一口鮮血！

    江語帆大驚，連忙扶住她的肩膀:“你怎麽了？”

    秀娟兒身上的命運之力漸漸散去，身子萎靡下來。

    江語帆急得團團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黑夜裏，兩個人影悄悄隱去。隻是其中一個離去的步伐有些驚慌，另一個則有些得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