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城的城牆之下，蘇越抬頭看著天空，神情有些茫然。

    這天空的顏色有些暗淡，似乎與印象中有些不同。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這是一雙粗礪的手，骨節粗大，掌心布滿老繭和傷痕，似乎與印象中有些不同。

    他知道，自己是孤兒蘇越。他清楚地記得早逝的父母、孤兒院的師長……童年時的一切。

    在他的記憶中，天空是蔚藍的，自己的雙手是雙孩子的手，手指細長，皮膚細嫩，被陽光曬得黑黑的。那個十二歲的午後，他從孤兒院溜出來，到河邊摸魚，卻在玩得最開心的時候，後腦被重物擊中。

    他昏了過去。

    從那以後……發生了什麽？

    蘇越努力地回想著，記憶紛紛浮現出來。

    虐待、集訓、殺人、集訓、虐待、戰爭、集訓、戰爭、殺人……自從十二歲起，他加入異能者軍團，一切就變了。自己的肉體和靈魂仿佛被某種力量分離開來，自己的身體每天聽從某種哨聲來行動，靈魂則如同旁觀者般，默默地看著身體被折磨、被羞辱、學習異能、投身戰爭……最終成為手上沾滿鮮血的行屍走肉。

    這些記憶真的是我的記憶？真的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

    一滴淚水落在這雙粗黑的手掌上。

    這種感覺，就像十二歲的他，躺在河邊做了一場曆時十年的噩夢，夢醒後卻發現，這噩夢竟然是真的。

    不管怎麽說，時隔十年，自己的靈魂終於接手了肉體……他終於可以再按照自己的思想行動。

    就像一個意識清醒的植物人，臥床十年後終於可以再次睜開眼睛，活動手腳。蘇越慢慢地轉頭、眨眼、小心地活動每根手指。這一切都讓他感到陌生。

    蘇越的身邊，無數異能者像他一樣，時隔十多年，終於能夠按照自己的意誌行動……有的人跪倒在地，有人嚎啕大哭，有人茫然失措，有人神情呆滯，有人擁抱著自己身邊的人，有人則瘋狂地朝遠處跑去……

    蘇越卻很快回過神來。他要比身邊的人想得更多。

    自己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孤兒蘇越。哪怕不是出於本意，自己也以反叛軍的身份，參與過了大大小小的無數戰役，殺死過無數無辜的人。而現在，自己正站在瑩城城門前，城牆上，無數的刺天軍團士兵正手持槍炮對著自己。對他們來說，自己可是真正的敵人。

    自己……會怎麽樣？

    被羞辱和折磨？被關押？還是……會被處死？

    不！絕對不可以！

    他終於獲得了自由，不想再失去這珍貴的感覺！

    他快速地活動身體，然後默默地拿起丟在地上的武器。他暗暗想著，如果麵前的這些人要抓他，哪怕是死，他也要戰鬥到最後！

    “咯吱……”齒輪轉動的聲音傳來。

    瑩城城門打開，王超和王嘉帶領刺天古武特種兵團的少年們走了出來。這些少年大多來自ct資助的各地孤兒院，可以說是對王超最忠心的一股力量。

    在王超的要求下，這些少年都沒有帶武器，而是帶上了食物和可口的米酒。

    少年們加入刺天軍團不到兩年，大多沒參加過戰爭，也不明白其中的殘酷。他們仿佛不清楚麵前這些異能者們在幾分鍾前還是他們的敵人，隻是按照王超的吩咐，歡笑著，跳躍著，來到異能者們身前，像一陣清風把戰場上的陰煞吹散。

    “餓了沒？吃點東西吧？”少年們遞上溫暖的食物。

    “你好像受傷了，我給你包紮一下吧。”看到有的異能者身上帶傷，少年們主動拿出了治療儀器。

    “你別在地上趴著啊，快起來吧，地上髒。”少年們扶起地上情緒失控的異能者，溫聲安慰他們。

    蘇越看著眼前這一幕，有些發愣。

    似乎……這不像是要捉拿我們的樣子啊？

    他左右環顧了一下，除了他之外，沒有人再拿著武器。他想了一下，把武器朝地上隨手一扔。特製的異能傳導武器砸在地上，發出“叮咚”聲，這聲音讓他心中無端一輕。

    麵前有個少年朝他走來，對著他溫和一笑，遞上一個水壺。

    蘇越想了一下，接過水壺。淡淡的酒香從水壺中傳出。

    香醇而帶點甜味的氣息。記憶中，早逝的母親釀製的米酒，似乎就是這味道的。

    蘇越眼圈微微泛紅。哪怕這壺裏裝的是毒藥，他也認了！他舉起水壺，把壺中米酒一飲而盡。

    “謝謝你！”蘇越紅著眼睛，對麵前的少年說。

    少年搖了搖頭：“不要謝我，要謝就謝我們的王總。他讓我們先照顧你們，等你們都平靜下來之後，再自行決定是留在瑩城加入我們，還是自己回家去。”

    “不捉我們？不殺我們？”蘇越試探著問道：“要知道，我們可是……”

    少年笑著打斷蘇越的話，指了指身後的方向。在那裏，更多的刺天後勤軍人端著大鍋、抬著帳篷出來，似乎是想建一個簡易的營地：“殺什麽殺啊，走，吃飯去，我還沒吃過早飯呢。”

    “萬歲！”遠處，第一批拿到食物的異能者們發出興奮的呼喊。對他們來說，此時的幸福就是這麽簡單。

    蘇越的肚子咕嚕嚕叫了一聲。在七夜軍中，異能者們上戰場之前從來都不會安排飯食，隻有得勝歸來的異能者才能吃上一頓飽飯，相必是這樣能省下那些戰死人員的飯食吧。

    蘇越一邊想著，一邊朝瑩城的方向走去。

    刺天軍團，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呢？蘇越看著遠處那個指揮士兵們架起大鍋的俊秀男子，暗暗地想道：再稍微觀察下吧，也許加入刺天軍團，會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頭頂的雲朵不知何時已經散去，朝陽升起，陽光灑在蘇越的背上，讓這個異能者的身子溫暖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