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衣轉頭瞪了人一眼，頓時想打人。

    何將楚心道這次是真把人小孩兒給惹急了，頓時不鬧人家了。

    其實吧，雖然是臨時起意，不過何將楚實際上是想著這小孩兒在林子裏鑽了那麽久，讓人下來洗一洗。就是方式有點，嗯，幼稚了點。

    白無衣從水裏爬起來，直接奔向火堆，過去就一屁股坐下了。心頭火起，可又發作不出來。

    何將楚跟在後麵上了岸，也坐了下來，看著那小孩兒氣鼓鼓的樣子，頓時就想笑了，心裏覺得這小孩兒怎麽這麽好玩兒。可心裏想歸想，還是很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現在要是敢笑，就得把這小孩兒得罪個徹底了。

    於是何大將軍態度良好地問道，“生氣了啊，白大夫？”

    白無衣沒應。

    何將楚繼續態度良好道：“是我不對。我錯了，在下在這裏給你賠禮道歉。”

    白無衣：“…………”

    何將楚看著人好像沒反應，於是幹脆轉移話題道，“不過我剛剛是真的在湖底撈到了個東西。”

    說罷何將楚把手掌攤開在人眼前——是一塊玉佩，碧玉，成色不錯。沾著水色看起來格外通透瑩潤。

    也不知道被人遺落在湖底多少年了，配套的穗子都已經爛掉了，被何將楚給扔了。

    白無衣把目光移開，壓根不想去看這玉佩。

    何將楚把白無衣手拉起來，把玉佩往人手裏一塞，道，“送給你當成賠禮道歉的誠意了。來，咱先把衣服脫了，衣服濕淋淋的，回頭再染了風寒了。”

    說罷就要去扒人衣服。把白無衣嚇了一跳，連忙往後躲。

    何將楚伸著魔爪，笑的一臉春風拂麵，“白大夫是要我幫你呢，還是自己來啊？”

    白無衣當然寧願自己來。生怕何將楚突然撲過來，三兩下就把衣裳給脫了，隻剩下褲子。

    何將楚瞧著挺滿意。轉頭把自己的衣服拿來給人小孩兒披上，然後拿著些樹枝在火堆旁，把衣服給撐起來烤著。

    白無衣拽著何將楚的黑衣，恨不得把自己每一寸都遮起來。因著前塵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總覺得在這人麵前裸露出肌膚格外地不自在，甚至到了覺得羞憤的程度。

    何將楚隻當白無衣小孩子臉皮薄，沒點破。轉頭把烤好了的魚取了過來遞給白無衣，口中道，“就瞧著我們白大夫天天接受姓餘的那小子的殷勤了，要不然今天也賞我個表現的機會？”

    白無衣也確實餓了，從黑衣裏伸出一截玉白的手臂把那烤魚接過來，吹了吹才下口，不出意外地發現這個人烤魚的手藝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好。

    何將楚盯著白無衣，道，“怎麽樣，好吃嗎？”

    白無衣：“還行。”

    “那是，”何將楚自己也咬了一口，自賣自誇道，“餘小定那死小子也就欺負我沒他閑。”

    白無衣沒接話，一口一口咬著自己的魚，聽著何將楚把自己這魚誇得是天上有地上無，自己愣是半句話也沒接。何將楚也不覺得尷尬。

    兩人吃完了魚，又等了一會兒。這天兒本來就算熱，衣裳又在火邊烤著，沒過多久就幹了。期間何將楚試圖和白無衣交流兩句，可是都以無果告終。

    何將楚有些鬱悶地發現自己剛剛這種幼稚的行為應該是再次給白無衣留下了不好的影響，大概是要更加不喜歡自己了。

    不過想一想那小孩兒一身濕噠噠地氣鼓鼓坐在火堆邊兒上的樣子——嘖，怎麽覺得雖然被討厭了還是很值。

    兩人一人背著背簍一人牽著馬踏上回程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時不時還能看到幾粒螢火蟲從樹林子裏鑽出來，在人眼前晃悠一圈兒就又飛走了。月色尚好，即使是林子裏的道路，也看的清楚。

    兩人回到營地，這次門口士兵沒問口令了，直接把人就給放進去了。白無衣直接回了自己那頂帳篷，掀開簾子就看到餘小定趴在裏麵。

    白無衣道，“你怎麽在我這兒？不過正好，我今天采到你要用的藥草了。”

    餘小定強撐起上半身，似乎要不是下半身動不了就要整個人湊過來了，“你和他去哪兒了，怎麽這個時候才回來？”

    白無衣把餘小定能用上的草藥從背簍裏擇出去，然後又去尋搗藥的罐子，口中回說是去采藥了。可心中卻突然想起來那人狡黠的一笑，突然一下子把自己拽進水裏的樣子……

    餘小定那頭心中百轉千回，措辭了好久，方才道，“小大夫，你離將軍他們遠點。”

    白無衣不知怎的，突然開口調笑道，“因為他不是個好人？”

    餘小定一愣，然後立馬一口咬死，“對！因為他不是個好人，我給你講，那姓何的可不是個東西了…………”

    白無衣心中道，我倒是巴不得能離那人遠一些。

    實則餘小定想要給白無衣說離將軍近了毀他名聲。可又覺得這話難以開口。小大夫本來好好的，軍中弟兄們強行把人擄來當大夫就夠慘了，如今還被人這麽說，他自然心裏難受。

    就在餘小定還在心裏頭跟自己過不去的時候，那邊白無衣已經把藥草搗成糊狀，走過來給他敷藥了。

    餘小定口中不停，把何將楚黑了個徹底。坑蒙拐騙偷，吃喝嫖賭抽，雖然缺德缺的五花八門，可是同樣也是缺的樣樣精通。

    不過某種意義上，這番話還真沒大毛病。何將楚在某些不涉及原則性問題上，向來是個沒皮沒臉的老流氓。早些年還是個紈絝公子沒進軍營的時候那也是醉生夢死裙下貪歡過的。所以餘小定這一通黑的，其實還真沒怎麽冤枉人。

    白無衣一邊點頭應和，一邊給人敷完藥。然後表示，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會離那二十四惡大壞蛋遠點兒的，你可以功成身退了。

    另一邊，何將楚在和閻清卓議事的時候打了不下二十個噴嚏，打的閻清卓都看不下去，道，“難得啊難得，將軍你這千年的禍害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病了？”

    何將楚一個噴嚏打完，肯定道，“絕對是哪個混小子說我壞話！搞不好就是餘小定那小子。”

    閻清卓涼涼道：“風寒了吧，要不我明兒去向小大夫給你討劑湯藥回來？”

    何將楚聽著湯藥就覺得頭疼，“……你這也太護著他了。真這麽心疼明兒去看看唄，我今天看他還趴著動不了呢。”

    說罷默默心道，要不然今兒就真讓餘小定陪著那寶貝去采藥了，也不至於染了風寒了——天地良心，其實何大將軍也以為自己病了來著，隻不過怕吃藥方才準備誣陷一把餘小定。誰知道歪打正著呢。

    閻清卓聽著何將楚說餘小定如今還起不來床也沒表現出多心疼，隻隨手翻開一卷竹簡，語氣沒多大起伏，“他自找的。”

    何將楚：“賭氣了不是？那小子都多大了，你幹嘛非得讓人什麽都給你說啊。”

    閻清卓：“不說就讓他疼著。要不然你還指望我為了他徇私枉法不成？”

    何將楚算是服了，“成，你就端著吧，啊，回頭出事兒了，來不及了，可別找我哭。”

    閻清卓想都沒想，“能出什麽事兒？”

    何將楚沒接話。閻清卓出口自己也愣了一下。

    他們是當兵的，戰場上能出多少事兒啊。最多再過一兩個月，他們就會到達安南邊境，接著必定是一場又一場的廝殺。誰也不敢保證能夠活著回到這片土地，甚至不能保證能不能回來。

    閻清卓咬牙，“……讓他疼著，他一向命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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