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眸看去，恰好對上對方抬眼。眸中風雨雲集，其中的陰婺跟複雜，一覽無遺。

    深沉如海的目光，雖然是在看著她，卻又好像是透過了她，在看著別處的什麽。

    這份失常，令鳳茗依霍然一驚。

    如此一般的軒轅逸諾，當真真是第一次見！

    無視她此刻的淒慘，軒轅逸諾麵色嚴峻。手下力道不鬆半分，淡然啟唇，一字一句，落地有聲。

    “依兒莫不是糊塗了不成？不是你，還能是誰？這般胡言亂語的無心之言，日後可萬萬不能胡說。”

    與之對視了片刻，又垂眸看了看自己重新開始出血，染了對方一手汙血的胳膊，鳳茗依強壓下心底的驚濤駭浪，點了下頭。

    心裏卻想著，自己大概是觸及到這男人的底線了。隻是這背後又牽扯到了什麽……

    猜不透，也無從去猜測。

    因為她認錯態度還好的緣故，半響之後，軒轅逸諾才柔和了表情，幽幽低歎。

    鬆開手指，改換了另外一隻手，撫向眼前女人的臉。

    從眉到眼，一點一點，十分的細致。一直到唇瓣，瞳孔才略略一深，下一刻，語氣裏麵就多出了幾分難掩的無奈來。

    “依兒，你說，本王該拿你，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爾為刀俎我為魚肉，還能如何？

    不知是因為他這樣忽然轉變的語氣，還是因為經曆了一夜的震驚跟慌亂，再加上適才跌岩起伏的心緒，此時再聽到這樣的話，鳳茗依鼻頭一酸，此情此景之下，居然就生出了些許的委屈來。

    眼看著或許有轉機，就想著怎麽也應該乘機說兩句好話來穩住對方。結果動了動唇角，卻說不出什麽來。

    原本來之前，明明有很多想要說的，至少也要努力保了花家姐妹，甚至是戚蕊的命。

    可是這會兒，那些準備好的說辭，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人也是惶惶然，一顆心總也落不到實處。

    莫約是被她這個反應給惹惱了，軒轅逸諾終於失了耐性，眸底有了幾分惱意。

    眼角一沉，音色沉穩而冷硬。

    “依兒可還曾記得我們當初說過的話？”

    “等這遭回了京城，我們便成親！”

    “……”

    依稀是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硬著頭皮去麵對，卻換來了這樣一個結果。

    好像在情理之外，又好像是在……預料之中？就像來時，縱然滿滿的視死如歸，可是心底深處，其實到底還是有著莫名奢望的。

    一直到踏出了書房的門，鳳茗依整個人都還處在一種茫然當中。

    那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讓她半天都回不過神，隻懵懵懂懂地想著，這一關，總算是過去了。

    至於對方說的最後那兩句話……站在書房外的台階上思索了良久，她才徹底消化。

    曾經說過的話……八成指的就是當初刺殺南宮家主時候遭遇危機，被他救下時候，笑言須得以身相許的事兒。

    現在這麽大刺刺地直接說出來，明顯是要把所有事情都攤在明麵兒上。雖然有種割肉去病的慘烈，可心底總歸還是好受多了。

    果然沒有秘密，沒有心虛，人也踏實多了，至於回京就成婚……

    對於這個也不怎麽算是忽然的決定，她唯一能慶幸的，大概也就隻剩下了，幸好她是鳳家女。

    彼時，天已徹底大亮。縱然頭頂有陽光普照，可她還是覺著有些涼。

    抬手，拂過已經被包紮好，固定住的傷臂，最後落下的位置，卻是胸口。

    想著，其實她跟軒轅逸諾之間的那個心結，到底還是未曾真正解開。對方喜歡著的，至始至終，隻是他記憶裏麵那個，以他為天的小女孩罷了。

    尤其是最後出來時，對方拍著她的腦袋，說的那一句，“以後定要乖一點兒。”

    乖？若是果真如此，怕是數年前，便一早沒了性命。

    想的入神，一時也沒察覺到其他。等回過神來，便發現白蕭正立在數步之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察覺到她的目光時，才靠了過來，一臉恭敬。

    “王妃，王爺吩咐了，說這湯，得您親手熬。”

    順著他的話移動視線，鳳茗依果然就看到了對方手上的湯盅。是她進去是端著的那個，應該是適才那女子熬的。

    所以，這是要給自己機會，讓自己去吃醋計較的意思？

    勾唇笑出一個妖妖嬈嬈的弧度來，眨著眼睛，盡顯無辜。

    “王爺有吩咐，本妃自然該是盡心盡力。無奈體力不支，怕是……”

    嘴裏還說著話呢，人就忽然泄力朝著一邊倒去。

    一開始白蕭還沒想到會有這一茬，隻看著對方十分慘白的臉色，難免有些擔憂。

    直到就那麽眼睜睜地看著人倒下去，才驀然變色，一時之間根本來不及想上許多，下意識地便伸手上前，預備接住。

    結果誰知反應再快，也還是慢了一步，指尖才堪堪觸碰到對方的衣角，隨著一陣清風掠過，眼前的人影就不見了。

    留下的，隻有一道令人心驚膽戰的寒涼。

    望了望自己還保持著伸出去接人姿勢的雙手，再看了看大開的書房門，白蕭有史以來第一次暗自慶幸不已。

    幸好自己動作慢了一些，幸好沒有真的上手！不然，指不定這雙手，現在就已經不是他的了。

    話說他家爺吃醋起來，倒是也可愛。怎麽就這麽……幼稚呢？

    想著，忍不住搖頭失笑。轉瞬之間卻又一正臉色，不緊不慢地走了幾步，才悠悠轉頭，對著回廊的另一頭勾唇，笑的十分無害。

    “府尹大人好興致，這是特意過來給主子請安的？”

    回廊的另一頭，一名身材肥胖，身著朱紅色官府的中年男子，正步步走來。身後跟著的，正是之前送湯去書房的那名女子。

    此刻聽到白蕭的問話，也不因為對方隻是個侍衛便有所怠慢，連忙緊著幾步靠了上來，笑容滿麵的諂媚。

    閃著精光的小眼睛裏，還帶著幾分男人都懂的揶揄。故意看了看書房的方向，才遞過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兒。

    “果真還是白侍衛深知爺的秉性，適才那位美人兒，爺還滿意吧？要不要下官在……”

    話還沒說完呢，這廂白蕭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倒不是因為對方的有眼不識泰山，而是被對方那種齷齪的眼神給惡心到了。當即一正臉色，眸底的冷光就嗖嗖往外直冒。

    “適才那位，是我家王妃。不知大人要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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