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側妃，誰敢如此慢待？莫說是主子，就連她一個丫鬟，那也是格外高看幾分。

    誰像現在？

    因為此前冒犯了王妃，另外一個跟她一道伺候著的茱萸被活活杖斃了。後來顧傾顏也沒什麽心情，懶得再提拔，故而眼下身邊的大丫鬟，就隻有她一個。

    深知自己責任重大，也算是機會難得，即便是為了討好主子，香草便估摸著要說點兒什麽。

    衡量再三，隻能摸著顧傾顏的心痛處，跟著一道譴責。

    “這王妃也真是太過分了，娘娘您是什麽身份，怎得能跟那些個夫人們一樣？說去護國寺就去護國寺，便是連個招呼都未曾提前打過，這不是乘機報複麽？怎能讓人甘心？

    娘娘，我們可不能就這麽忍氣吞聲了，再怎麽樣也得給顧相通個氣才成。有他在，必然不會讓您這般委屈著。”

    若是在往日裏，便是明言，那也是請王爺主持公道。可是前些日子以來，也算是看過了不少。明顯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香草也就不提了。

    隻抬出顧善修說話。

    殊不知這個也是顧傾顏心底的痛楚。

    這丫鬟隻知道丞相府大清早來人，卻不知是為何而來。一想到自己終於心心念念地盼到了父親的信，結果裏麵卻是那般的內容，她就忍不住地心灰意冷。

    偏偏耳邊還有這麽一個丫鬟聒噪著。

    也虧得她已經沒了那股子心氣兒，不然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饒是如此，也沒放過，一雙眼定定地看著她，目光鋒利如刀。

    一直到看的那丫鬟頭皮發麻，不自覺地顫抖起來，這才冷然出聲。

    “自然，這有何不甘心的？我此前那般，全都是為著王爺著想的緣故。既然王妃此舉的目的也是為了他，便是為了眼下的這個局，也必定會全力配合。”

    “局？娘娘，您的意思是……”

    “管好你的嘴，不該說的乘早別說。不然，就別怪我讓人拔了你的舌頭！”

    淩厲的嗬斥，可不僅僅隻是說說而已。想到姐妹茱萸的下場，香草頭皮一麻，誠惶誠恐地應了一句“是”，便縮在角落裏，再也不敢有任何多餘的話。

    雖然不過隻是寥寥數語，聲音也始終壓得很低，可到底還是被外麵騎在馬背上，負責親自護送的老管家給聽到了。

    精明的眼底，登時滑過一抹明顯的陰沉。

    冬日的清晨，太陽相對升起的要晚一些。等到陽光終於能爬過高高的院牆，照遍大街小巷時，已經是晌午十分了。

    因為今晨的那個堪稱是石破天驚的大消息，沿著逸王府周圍一大圈，不管是大街還是小巷子，也再無往日的清淨。

    便是連一條始終沒有多少人問津的小胡同裏，因為有一個簡陋的餛鈍攤子的緣故，也聚集了不少的人。

    一臉皺紋滿身滄桑的老嫗，一邊煮餛鈍，一邊麵無表情地聽著身邊那些人興高采烈地議論。

    待聽到已經得到證實，逸王府的確要將逆犯軒轅無憂分屍以供泄民憤的消息時，手下一抖，盛出去的餛飩，不慎就多了幾個。

    不消幾碗，就將事先準備好的餡料給消耗完了。隻能操著沙啞的嗓子，低眉順眼地給眾人道歉。

    然後在一片罵罵咧咧中，緩慢地收拾著攤子。動作微微顫顫，麵上卻是始終平靜無波，淡定的詭異。

    跟那些情緒高漲的百姓們比較起來，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據說，順天府尹的登記，隻限今日。

    據說，到達逸王府最早的那幾戶人家，已經進去見過軒轅逸諾了。還順利拿回了他的一縷頭發，激動的痛哭流涕，回家告慰兒子的在天之靈了。

    據說，從明日開始，逸王府的人就要將逆犯壓往刑場了。屆時，有逸親王手底下的親兵親自把守看押，縱使再厲害的人，也不可能將人給救走。

    便是長了三頭六臂，以一敵百或許可以，可是以一敵千呢？

    夜色，寒涼。初春的天氣，非但不暖，反倒是更加的冷了。站在月光底下，輕輕地呼上一口氣，就能看得見瞬間凝結出來的白霧。

    這夜，注定是沒法寧靜了。

    聽聞今日逸王府送了所有的姬妾，甚至還包括那位丞相嫡女的側妃，一道去了護國寺。

    也不知道是不是派過去保護著的侍衛多了，再加上逸王病重，這府中人心渙散的緣故，反倒導致防衛薄弱了許多。

    冷眼看著幾個江湖小毛賊居然順利地潛入，從後院的某個院落中摸出了些許細軟，而後成功潛逃，在黑夜中潛伏了許久的人，嘴角微微勾了勾。

    不再遲疑，繞出藏身的假山，便朝著後院空曠處走去。

    沒行幾步，凝耳細聽，忽然就皺起了眉頭。恰好有月光照在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張異常滄桑的麵孔來。

    居然正是白日裏在胡同中賣餛飩的那個老嫗。

    麵容雖然依舊還是遍布溝壑，不過身手倒是矯健，再也不見了之前的佝僂跟虛弱。

    隻是眼下也不知是不是發現了什麽，明明還很堅定的腳步，忽然就有些遲疑起來。在原地停頓了片刻，才再次舉步而上。

    空曠的草地上，什麽都沒有。一眼看上去，實在是沒有什麽特別的。不過踏上去之後，可就不一樣了。

    老嫗也並沒有什麽疑惑，認準了一個方向就直接潛了過去。最後頓在一處地兒，踢了一腳。一個圓環隨即露了出來。

    抬手握住一掀，麵上偽裝的草皮隨之而起，入眼的，是一扇虛掩著的門。

    雖然修在地麵上，從位置上看上去有些別扭，不過卻並不妨礙它那麽明顯的存在。

    就好像是帶著無盡的誘惑一般，在無聲地召喚著人進去一探究竟。

    借著月光打量，老嫗站在原地躊躇了片刻之後，還是猶豫著伸出了手。好像所有的冒險，就隻在一念之間。隻要進去了，就能得償所願。

    隻是，也就是在此時，便有動靜從身後位置傳來。

    眉眼驟然一厲，指間寒光一閃，老嫗已然是防備姿態。隻是身後的動靜，卻僅僅隻是一句話，以及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而已。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