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似乎並不著急處決珞薇二人，而是把他們和鮫人關在同一個籠子裏。

    鮫人依舊赤紅雙目死死瞪著珞薇，整個身子蜷縮憤恨到發顫！

    之後，是再一次的寂滅黑暗。

    珞薇不明白的是，施酷刑的明明是那些妖魔，他為什麽對她如此忌憚。

    “有很多時候，人所處的位置並不取決於他的能力。”

    鏡古在黑暗中露出灼灼的目光。

    珞薇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他是回答她之前問的話。

    又過了一段時間，鏡古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她，“鮫人雖然也是海族，可帝姬知道他們的身份嗎？”他的眼在黑暗中眨也不眨，如同一把劃裂黑暗的鋒利的劍。

    “他們是最卑微低賤的奴隸，可以被任何人驅使踐踏。曾經某時，海族中還有人嫌棄海內鮫人太多而把他們賤賣給人類。”

    “王族利用他們生產鮫綃，人類為了利益捕殺他們。”

    “他們唯一的能力就是哭泣。”

    “現在他們落入妖人之手，救他回去又何嚐不是讓他落入另一個地獄呢？”

    珞薇朝鮫人看去，她的眼睛現在已經能適應這裏的黑暗了。

    他一點點噬咬著自己身上僅剩的破布，小指在半空中嗚咽搖擺，上麵的關節在黑暗中發出淒厲的白光。

    他發現珞薇在看他，將將滅下去的火焰又騰起，燒紅了他整個身子，他瘋狂的吼！吼！吼！

    又突然害怕地縮成一團，捂著自己的頭撞擊鐵欄，殷紅的血順著他的身子嘀嗒下來。

    他的半截小指終於承受不住撕扯，清脆的一聲——

    掉到了地上。

    隻那一下吸盡了他所有力氣般，他痛苦抽搐，蜷縮撐一團。

    珞薇隻覺胸口一下接一下的疼，又悶又堵，喘不過氣來。她現在知道這個鮫人是因為對王族對人類的憎惡而怨恨於她，就算他不分青紅皂白，她也不能不救他。

    “帝姬覺得，這世上，哪裏有公平？”

    鮫人同樣擁有生命情感，為何上天要對他們如此不公？

    鏡古長長抬起頭，那鋒利的光芒也在黑暗中寂滅了一瞬，繼而更加熾熱的跳動起來，“隻有你足夠強大，這個世界才會對你公平！”

    “我們會怎麽樣？！”

    珞薇打斷他的話，鏡古奇奇怪怪的話語隻會讓她更加不安害怕。

    “不會怎樣！”卻是清脆的聲音闖入，猶如雨後的一絲微涼。

    整個房間全都變亮了。

    霽昀笑吟吟出現在鐵籠麵前，豐容靜飾，竦動左右。

    “姑娘沒事吧？”

    茂陵上前準備打開鐵籠。

    不要——

    鏡古急叫，但還是沒能阻止鮫人！

    茂陵的手已經停在鐵欄上，被鮫人的牙死死咬住，兩眼直視，鮮紅欲滴！

    接著又是清脆的一聲，手起刀落，魚尾被攔腰斬斷！鮫人劇痛地張開嘴，倒在血泊中簌簌顫抖。

    等珞薇回過神時，霽昀已經收勢，隻餘劍身滲著寒光肅殺。她的後脊一陣發寒，這鮫人怕是真的活不了了。

    霽昀沒好氣地撇嘴道：“這孽畜真是好壞不分！”

    “無妨，隻是小傷。”茂陵對珞薇笑笑，輕輕一抹，手上的傷口就開始愈合。

    鮫人劇痛不已，但意識尚存，拖著殘缺的身軀不住往後退，他的身子在劇烈地顫抖，凶狠而又張皇失措地，像一頭戰敗的獸。

    珞薇掃一眼頷首的鏡古，走上前，眼睛一閉，雙指虛探，鮫人暈了過去。

    “能帶他回去嗎？”

    她是問茂陵的。

    “可以的。”

    他先讓珞薇鏡古出來，然後進去把鮫人抱起，想想又把斷了的魚尾也帶上。

    “我們要馬上出去和三千水兵會和！”珞薇說話時有意無意看看鏡古，他隻是恭敬地低下頭，什麽也不說。

    就好像，剛剛在黑暗中雙眼灼灼的那個人，不是他。

    “進來容易，出去倒是有些麻煩。”

    雖然來之前茂陵霽昀搞定了一部分守衛，但他們剛剛這麽大的動靜一定會引得眾人過來，敵暗我明，又寡不敵眾，不能按原路返回，隻能一直往前走。

    一路上，茂陵悄悄地，透過燭光打量珞薇——她麵色蒼白，雙唇緊抿，有些淩亂的劉海下麵隱約露出眉間紅痣，她看上去像一頭受驚的小鹿，此刻陷入了沉思，又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眼前一亮，扭過頭迎上他的視線。

    “你們怎麽會過來？”

    霽昀笑嘻嘻湊過來說：“自然是妹妹擔心姐姐的安危！然後順便拽了這個手下敗將來。”

    珞薇眼中的光芒暗淡，有瞬間的失神。

    茂陵沒有開口，她的一舉一動他並沒有在意，他總覺得，他見過她。

    一行四人拿著燭火緩緩前行，也不知誰觸碰了什麽暗格，他們一齊滾落下去。好像到了一間沒有邊界的空屋子，光明和黑暗互相撕咬吞沒。

    四人左右看看還是繼續走，珞薇開始忍不住地發顫，最先是絲絲冷氣侵襲，然後越來越多，周遭溫度極速下降，冷得不可思議！她甚至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凍僵凝固！

    茂陵揚手給三人一顆藥丹。

    “我從師父那裏拿來的，可以護體。”

    三人聽了連忙吞下藥丸。霽昀眉頭一皺，怪異道：“這是什麽地方？詭異的很。”

    說話間，鏡古一個跨步已經到了珞薇身前，用寬大的後背著實地擋住她。

    “帝姬小心。”

    黑暗和光明十分怪異地融合在他們麵前，空氣中閃著幽藍的光，黑暗隱匿在旁邊。

    一顆粗壯的樹極其茂盛地長在中央，樹幹足有二十人合抱那樣粗！樹葉是藍色的，有幽藍的光點從枝葉上飄出，飄出後一會兒便寂滅消失，而同時又會有新的光點產生，空氣中的藍光就是這樣維持的。

    有藍色的光，卻還是黑茫茫一片，樹頂以上，樹幹而下，都是黑暗混沌的，他們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一個屋子裏還是在無垠夜空下。

    等等！

    珞薇在鏡古身後瞪大雙眼！

    樹幹而下，那不是黑暗——

    “人”頭攢動，它們像剛剛睡醒一樣僵硬起身，睜著饑餓空洞的眼睛，從嘴鼻中發出黃色粗重而又難聞的氣息！

    那是烏壓壓數百頭鬼畜！（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