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流沙空逝去，半載年華終不虛（六）

    次年，夏初。

    “香蘭，這麽快就又入夏了，時令的瓜果備好了嗎？”趙緗換上輕便的衣衫。

    “早就備上了”香蘭麻利的梳了個發髻，莊重而合乎禮儀。

    “妝容，濃豔些吧！”趙緗看了看紅潤的臉龐。

    香蘭愣了下，道：“公主，您出冬後身子一直好得很，氣色也好呢！用濃妝，恐怕......”

    “我隻是不想被人看的過於單薄”趙緗銅鏡中寡淡的麵容。

    “好！”

    ......

    “都收好了嗎？前廳，還有大堂，接風洗塵的膳食準備好了嗎？”趙緗邁著急匆匆的步子，往來於府中。

    “公主，您就好好歇著吧！”香蘭勸道，“大人不會馬上回府的，宮裏還有的應付呢！”

    趙緗慢了步子道：“我知道，他並不會馬上就會回府上，但總是不想閑著”一閑著心裏就空落落的，少了一塊似的。

    “派人去催催也行的”香蘭提議道。

    趙緗搖頭道：“不了，免得秦王再起什麽疑心”

    不過一盞茶的時候，宮裏有人請她去赴宴，說是秦王犒勞三軍，請她一起同樂。

    趙緗按品大妝，才乘上了入宮的馬車。

    香蘭見她有些精神在放了心，想起半月前，簡直脫胎換骨了一般。

    聽到白起攻破魏國，攻陷了六十一座城池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一個勁的道：“我們也不遠了是嗎？下一步，便是著眼北方趙國！”

    “公主，以後的事誰也不能預料，我們興許還有翻盤的機會”香蘭寬慰道。

    “翻盤，六十一座城池，我們拿什麽翻盤”趙緗整個人頹廢了一般，“趙國此一役，實力損傷不少，魏國？更是指不上用處了”

    “公主，我們一定，還有機會的！”

    趙緗悵然，“我苟全至今，為的不過是趙國亂世獨安，卻被逼到這般的地步”

    “公主，誰笑到最後，才是笑得最好”香蘭低語寬慰道，“誰勝誰敗，還不一定”

    “依你之見，趙國下一步是如何？”趙緗忍下心頭的沉鬱。

    “休養生息，重新結交友邦”香蘭輕聲道。

    趙緗咬了咬牙那邊好，“齊，燕都是上選，燕國早就有往來，齊國關係也不差，應該容易些”

    “公主接下來，應該是看秦國如何，大王一定能決策好的”香蘭提醒道。

    “也是，接下來，便是又要麵對這一池渾水了”趙緗心頭依舊是壓製不下的酸澀，“我身子有些疲倦了，想一個人待會”

    “好”

    趙緗一連頹廢了好幾日，但麵色沒有太差，常大夫果然是上心的，就連咳嗽也很少了，臉頰開始紅潤起來，身子上也有些肉了。

    ......

    她到的時候，還沒有許多人，隻是坐著和王後唐八子，一些宮婦隨便搭著話。餘光看到張瑾，好像近來又大病了幾場，身子孱弱起來了。

    “國尉夫人，您著身子恢複的不錯嘛！”

    “是啊！皮膚都有光澤了呢！”

    “整個人都有精氣神了”

    “可不是嗎？人家嫁了個好夫君，這不，恐怕又要升遷了呢！”

    “恭喜，恭喜！”

    “哪裏，姐姐們客氣了”趙緗圓場道“以後姐姐都要常來府上玩，整日可是要悶呢！”

    “喲！可真是不湊巧，若是前些日子，我說什麽也要奉陪。日後可是要國尉大人好生陪著了”

    “是啊！這麽久不見麵，當然要好好敘敘感情。”

    “我聽說，那誰家的，也是常年征戰，夫妻沒了感情，家裏頭一堆三妻四妾，正房跟個擺設一般”

    “可不是嗎？這男人的心，可得抓牢了，好在國尉年紀不大，拘著點也容易些，日後若是性子養野了，想管都沒法子了”

    “尤其是軍營裏什麽人都有，烏煙瘴氣的，叫個歌女，舞女什麽來助興的，姿色說得過去的，帶回家做個通房，妾室，也都是常事”

    “不過我聽說，國尉大人潔身自好的很”

    “好了，你們就放過阿緗吧！都這麽些時候沒見了，還被這般耽擱，還不去見見你夫君”王後發話道，果真是秦王有一手，王後這就有了他的幾分威嚴，眾人隻管沉默下來。

    趙緗起身告退，看見他春風得意，身上的甲胄甚至還未脫下。他看見趙緗，愣了一下，應付了身邊的人。眾人順著白起的目光看到了趙緗，便紛紛退去了。趙緗一一頷首，他們微笑算作應答。

    白起眸色輕斂，朝趙緗踱步過來，開口道：“一切都還好嗎？”

    趙緗輕點頭道：“一切都好，府裏沒什麽大事，倒是秀玲快到了日子了”

    “算算也是到了，改天你我一起去看看”白起看著她有些陌生的麵孔道。

    “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趙緗應和道。

    一陣沉默，兩人都感到了莫名的尷尬，隻好一同走向一旁，一直不知走了多久。

    趙緗緩緩開口道：“大人，一切還都順利嗎？”

    白起愣了一下，道：“還行，你不必擔心，隻是......”他還想在說些什麽，看著趙緗端重而又不是嫵媚的妝容，竟覺得和她不是隔了大半年，而是隔了大半輩子一般。

    “該休息一陣子了吧！”趙緗試探道。

    白起輕聲笑道，“這我哪裏知道，你該問大王的”

    趙緗心間一陣發緊，道：“是我僭越了”

    白起沒料到她這麽來一句，原是她多心了，好一陣沉默他才道：“看你身子，養的不錯，麵色紅潤，有些精氣神了”

    趙緗衝他莞爾一笑，“是麽？許是出了冬，有些胃口，身子都沉了呢！”

    白起“哦？”了一聲，然後把她整個人橫抱起來，“我倒是覺得沒怎麽沉”

    “是麽？”趙緗驚喜道。

    “不過確實有些肉了”他捏了捏她腿旁的肉。

    趙緗覺著癢，“別撓了，癢”伸手想要拂去他寬厚的手掌。

    白起感覺到懷裏人兒的不安分，低聲威脅道：“你別亂動，一會摔下去了”

    趙緗馬上就不動了，攬著他的腰間，似乎他有些清減了，“我是真的沉了，倒是大人怎麽清瘦了。快把我放下吧！別累著”

    “哦？你在懷疑我的體力？”白起瞪了她一眼，手卻沒有放鬆。

    趙緗緊貼在他堅實的胸膛，一股溫熱從臉頰上溢出，道：“大人，快把我放下吧！一會人看見了就不好了”

    白起見她麵色微窘，便沒再說什麽，把她放下，攬著腰的手卻沒有鬆開，“我以為，我在做夢”日日夢裏有你，卻怕今日相逢真的是夢一場。

    趙緗心裏驟然一酸道：“這不是回來了，哪裏是夢，真真的呢！”

    他俯身咬住那一顆紅潤，摩挲＂yun　xi＂，像是極渴的行人嚐到了甘甜的泉水般，捧著她的麵頰，深深沉醉到這一場歡愉中。

    趙緗推開了他想要糾纏下去的念頭，麵色發窘道：“時候不早了，要是讓人來尋可就失禮了”

    他抿唇笑道：“好，聽你的，回府以後再說”

    趙緗瞪了他一眼，獨自往回走了，原來想要疏遠這麽難，違心的事這麽不好做。原來他這麽輕易的就能打破她自以為冰封的心動。

    白起邁起步就輕易追上了，拉了她的手，沒說什麽。

    趙緗沒有掙脫。

    林蔭中，兩個人影。

    “我的好大王，這便是你瞧上的女人，未免太過有些......”阿洛意味挑釁道。

    秦王有些漠然道：“可她依舊是國尉夫人，不是秦宮裏的宮妃，和自己的夫君親熱有何不妥？”秦王見她和白起在一起時，完全是放鬆的模樣，沒有一絲一毫的緊繃狀態，看來她依舊是不能完全接納他，不過日後還長，等朝裏的形勢明朗後，在做打算也不遲。

    阿洛看著那個女子遠去的背影，雖說美豔，但他跟著秦王也有些時日了，秦王絕不是以貌取人的主兒。他覺著這女子有些說不出的壓抑，不想她所表現出來的清朗。

    她的身世似乎也有些不同尋常，趙國嫡公主，越來越有意思了呢，到看你能翻出什麽花樣。

    ......

    “國尉夫人回來了，這麽久，見著了沒有？”

    “瞧著眼神，就是見到了，掩都掩不住的歡喜呢！”

    王後笑顏道：“如何？可是見著了”

    趙緗大方的應道：“自然是見著了，大人也著實辛苦，身子都瘦了好些”

    一角的張瑾聽了這話，心頭湧起一股蒼涼，他的身邊早已換了人，以後就更加形同陌路了吧！可，若是真的要逼我，那就一較高下再說。

    入宴。

    雖然是一成不變的歌舞，不過趙緗道提起來幾分興趣，雖說是宮宴，但女眷和臣子之間還是隔著一道紗幔，男女大防還是得注意。

    幾乎都是有功之臣的妻兒，還有幾個是趙緗看著麵熟的，應該是見過幾麵的。她四下裏看了看，卻沒有發現唐八子的身影，也是，從前在大王身邊的都是她，如今換做了王後，心裏怕是不好受吧！

    秦宮小巷。

    “阿厲！你怎麽？”唐八子有些驚喜道。

    “我來作甚你應該是最清楚不過的”蒙麵男子道。

    “是我自作多情了”唐八子有些尷尬道。

    蒙麵男子看了她一眼道：“阿蘭，我與你再無可能了，況且我已經娶妻了”

    唐蘭眼眶酸澀，道：“阿厲，你怎麽能如此狠心！說好的要一起白頭，你怎麽就離我遠去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情緣已盡，故友稱之，更為合適”男子冷言道。

    “我我一定要這樣陌路天涯嗎？”唐八子手指顫抖著。

    男子微不可聞的歎了一聲道：“從你紅妝入宮之時，便是你我分道揚鑣之日”

    唐八子瞪大眼睛看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