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西風又起涼幾許,折柳問君君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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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西風又起涼幾許,折柳問君君不語

    “大人,這恐怕隻是個開端,日後怕是……”趙緗沒聽到他應答,“大人,讓我走吧!放我我們彼此。”

    白起看著她,蒼白的麵容,白色帛布似的。“趙緗,你我真的沒有一絲退路了嗎?”白起看著她的決絕。

    “大人,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趙緗深吸一口氣道:“從邯鄲城裏我們相遇,你告訴我你是秦國的生意人,名曰‘公孫起’。我告知你,我是邯鄲城裏的商賈之女。如果真是如那般,現在許久沒有那麽多的曲折了,就可能真的兒女繞膝,子孫滿堂了。”

    白起心頭一酸,走到她跟前,手指滑過她順直的烏發,吻了她的額角的胭脂痣。“我們現在依舊可以,隻要,你願意。”

    趙緗指尖顫抖,心,一寸一寸的痛,一寸一寸的沉,像是籠了一層慘淡的愁雲,揮之不去,越發沉鬱。“如果你不是秦國大良造,我不是趙國嫡公主,我們真的會白頭偕老的。大人,我們終是有緣無分吧!若是有來生,我一定不作高門貴女,與你相守於……妄想罷了。”

    白起抱住了她道:“你終於肯說了實話,你心裏總是有我的一席之地,對嗎?”

    趙緗沒吱聲,由著他緊緊摟著。

    “如有來世,我但願沒有這樣的戰火,不會做你眼中的劊子手。”他在趙緗耳畔道。

    趙緗伏在他的肩頭道:“大人,讓我走吧!”

    “等我回來!”他鬆了手,走出了房門,陽光刺眼,紫蘿藤依舊燦爛。等我凱旋而歸,希望你依舊在這陽光,花圃下,等我。

    ……

    涇陽府,書房。

    公子芾執筆,嘴角勾著,沾上那濃豔紫色,塗抹在畫布上。沾上那翠綠的青,一點點勾畫。在畫布的一角,他執筆寫下兩個字:“阿綰”他看著畫布上的筆跡幹了,才細細的卷了裝了盒子裏。

    “怎麽,阿芾,今個兒有空,想起你王兄了?”秦王雖然奇怪,還是見了他。

    “臣弟拜見王兄。”公子芾絲毫不越矩。

    秦王看了他一眼道:“你我是手足,不必拘這些個虛禮。”

    “君臣之禮,臣弟謹記,自然不敢僭越。”公子芾道。

    “你有什麽事,說罷!”秦王看了一眼他手裏拿的畫卷。

    公子芾將畫卷呈上去道:“最近臣弟覺著這繪畫之藝妙的很,便偷學了,特來獻醜。”

    “你倒是謙虛的很,早就聽聞你繪畫造詣頗深,旁人千金難求你一幅畫,如今平白送了我,竟不覺得可惜?”秦王接過畫卷,沒有著急打開。

    “不過是一幅畫罷了,不知道王兄是否喜歡?”公子芾問道。

    秦王知道他這是催促他看畫,便放在案幾上,一點點展開。

    他首先看到大片的紫色,紫藤羅花。然後是一抹清麗,是個女子。長發束在腦後,衣袂翩然,恍若仙人。

    “王兄覺著如何?”公子芾不動聲色的看著秦王的麵色。

    秦王先是覺得麵熟,許是他筆法精巧,但畫中人確實眼熟的很。身量纖纖,長發半回眸,隻能看到一小部分的側臉,卻依舊驚豔。

    是她麽?

    那時她一身灼紅黑紋,奪人眼目,那是她,風光大嫁。

    那時她一襲淡黃曲裾,讓人側目,那是她,笑語依稀。

    那時她一抹水紅襦裙,令人矚目,那是她,相談甚歡。

    如今她布帛畫紙留顏色,清麗婉約,這是她,眉眼如畫。

    “這畫中美人,如何?”公子芾見他神思遊走,問道。

    秦王緩過神來,回答道:“這美人垂眸間,落下一地的細碎溫柔,就連著紫藤蘿都失了顏色。”

    公子芾笑顏道:“王兄果然好眼力,這畫中人確實是少有的美人。也是見了她,才把那日的情形做成了畫作。”

    秦王一驚,趙緗失去他的監控一驚很長時候了。他以為攻趙臨近,趙緗早已離開了大良造府上。沒曾想,公子芾竟見了她。

    “哦?是嗎?我聽說她身子不適,連客人都不見了。”秦王奇怪道。

    公子芾撫了撫那畫卷翹起的邊角道:“她並沒有在大良造府上,我也是碰巧遇上的。”

    “她,如何了?”秦王明知自己眼前的人詢問這些並不合適,但依舊開了口。

    “看著隻不過是有些病態的,麵色白了幾分,身子清減了幾分罷了。”公子芾頓了頓又道,“她眼睛有些不太好。”

    “眼睛?”秦王看著畫卷上那一點點的側臉,沒有一點眼眸的痕跡,道:“她眼睛如何了?”

    “看不到了。”公子芾簡單的說。

    秦王心裏刹那間不知是何滋味,“好不了了嗎?”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她讓我幫她離開那兒,大概是這輩子都不願意回去了。”公子芾笑道,不知是笑秦王還是笑趙緗。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動手?”秦王試探道。

    “靜候時機吧!”公子芾隨口道。

    “時機?明日便是時機!”秦王提醒道。

    公子芾心裏有了底道:“怎麽如此快?臣弟便是不敢輕易拿主意了。”

    “她如此信任你,你有何不敢的?”秦王有些好奇,兩個本不想幹的人,哪裏來的這麽大的情分?

    “說來不過是投緣罷了,當初都是性情中人,難免相識恨晚,不過是知己的情誼罷了。”公子芾不想讓秦王誤會,解釋道。

    “原是知己。”秦王喃喃道。

    ……

    快到入夜時分下起了雨,聽雨勢不小,想來該是黑雲翻墨,白雨跳珠。夏日的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她本以為會很快就停了,誰卻知道下了一天一夜,就連那馬車車轍印都衝刷幹淨。

    “夫人,雨勢過大,大人怕是回不來了,夫人早些休息吧!”身旁一個侍女道。

    “好!”趙緗被她扶著到了床榻,躺下身子,腦裏卻靜不下來。他此刻也該出了城,應當是在城外的客棧投宿。

    隻是香蘭,你見到王兄了嗎?王兄你可知道我的用意?香芷他們可否平安?

    她房門外多了一個身影,貼身侍奉她的侍女出了房門才見著,閑了一大跳,好在有雨聲掩護,屋裏什麽都聽不到。

    “大人怎麽回來了?夫人剛睡下,是否要奴婢叫醒夫人?”她壓低了聲音道。

    “無事,我隻是回來看看,有些擔心。你不用告訴她我今晚來過,讓她好好休息。”白起本想看她最後一眼,看看她沉靜如水的睡顏,可是又怕驚擾了她,就作罷了。

    趙緗睡得早,她醒來時天還是灰蒙蒙的,她以為天色還早,喚過來人才知已經不早了。躺在床榻上,心頭沉悶得厲害,呼吸都格外沉重些,像是溺水的人距水麵僅僅一寸之遙,卻可望而不可即。

    趙緗此刻的心緒便如這天氣一般,沉鬱,陰暗。

    “怎麽還是雨?”趙緗自言自語一般的道。

    無人應答。

    ……

    當她看見公子芾的時候實在是吃驚了一下,他來得如此之快,時間把握的這麽準,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怎麽舍不得了?”公子芾笑道。

    “自然不會,走吧!”趙緗應道,“府裏的人?”

    “他們這會兒中了迷魂香,睡著呢!”公子芾扶了她的手,帶她出門。

    趙緗的手猛地一抖,才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慌忙之中被門口處的門檻絆了一跤。

    公子芾扶住了她“小心!”見她這副摸樣,竟有些不知滋味,看著她緊閉的雙眼,卻不知她日後路途如何?沒了那雙流轉含光的美目,誰又識得她的蕙質蘭心。

    “多謝”趙緗道。

    “不必謝我,隻是你以後打算如何?”他竟不想把她從一個牢籠送到地獄,雖是忤逆了王兄的意思,但不至於害了她,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怎麽會有她的容身之地呢?

    “我想回趙國。”趙緗淡淡的道。

    “回趙宮?”公子芾問道。

    “不是”趙緗搖搖頭道,“那地方我是回不去的,從我從那裏出去的時候,就注定了我再無資格回去了。”

    “那裏說來也不是你的好去處,趙國,畢竟是你母國,回去也親近些。”公子芾沉吟道,“隻是你要回了趙國,此刻怕是不太方便。”

    趙緗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麽,笑道:“涇陽君,我本無意卷進這場紛爭,如今隻想一味地躲清閑。趙國也好,秦國也罷,這天下之大,哪裏去不得呢?”她說這話是頗有灑脫的意味,但她知道那不過是她用來蒙騙自己,蒙騙他人的借口罷了。她已經在這暗流裏落了腳,哪裏能輕易全身而退呢?

    雨,還在下,今年的雨季來得晚了些,有些耽誤收莊稼,那前線的糧食怕是……加上趙軍以逸待勞,勝的幾率還大些。趙緗稍稍安心,隻是那秦趙邊境的一支隊伍,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就是懸在趙國心髒的一根刺。

    香蘭,你到了嗎?

    王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大人,我走了。

    “阿綰,你好像很有心事的樣子,可是有人放不下?”公子芾見她一臉愁雲道。

    趙緗搖了頭,奇怪道:“涇陽君是如何知道我這乳名的?”

    公子芾笑著說:“我見過了你的乳母,就是馮姑姑。”

    趙緗心頭一緊道:“你如何知道馮姑姑是我乳母的?”

    “原是我猜出來的,後來遇見了便就證實了。”他看著她眉頭閃過的一絲緊張,繼續說道,“她昏迷中還喃喃的喊著你的乳名‘阿綰’讓我來尋你。”

    “竟是如此。”趙緗慌忙問道,“馮姑姑如何了?怎麽會會昏迷?”

    這我也不是很清楚,當時馮姑姑受了很重的傷,她身邊的那個姑娘麵色也不好,也是她們的認出了我,才救了她們一命。”公子芾解釋道。

    “她們到底怎麽了?”趙緗緊張道,難道說出了什麽變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