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又起涼幾許，折柳問君君不語（十二）

    張瑾回了娘家，王翦本應挽留，可礙於他們兩人幹係著實尷尬，不好相勸。

    她一回府就就看見張琪在母親膝下玩耍，個字長高了不少，軟糯糯的喚著娘親。她的心為之一顫，她是張琪名義上的長姐，悉心照料，卻沒人能體會她的痛苦。

    “母親！”張瑾輕聲喚道。

    張母抬眸看見她的女兒，點了點頭道，“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在家裏多住幾天吧！你還住原先的屋子，我去叫人給你打掃。”

    “母親不必辛勞，女兒自己來吧！”張瑾看著她母親日漸蒼老的麵龐，又想起那些府上年輕漂亮的姬妾不禁寒心，“母親看你臉色不好，可是父親待你不好？或是府裏的東西不安分？”

    “都沒有，你不必記掛我，你父親終究還是要看在你外租的麵子上的，況且如今的張家已不是從前那般了。”母親幽幽的歎息。

    張瑾點了點頭道，“兄長那邊可還順利？”

    “你大哥雖說這兩年有些坎坷，但總歸還是順利的，你不必操心了。”張母道。

    張瑾看著自己的母親道，“母親，我依舊是您的女兒，是張府的女兒，家裏的事多少是與我有關的！”

    張母搖頭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安心待在王家，侍奉公婆，相夫教子，母親也別無他求了。”

    “母親……”張瑾看著陌生的母親。

    “瑾兒，別逼母親好嗎？”張母歎道。

    “好！”張瑾抽了抽嘴角。

    “阿姐！”張琪跑到張瑾身邊，小手抓住了張瑾的手，輕輕搖晃道，“阿姐怎麽了？阿姐怎麽不理我了？”

    張瑾俯下身子，正欲抱起張琪，卻發現自己已經抱不動了，隻得捏了捏她的臉蛋道，“小琪兒，阿姐沒有理你呢！阿姐問問小琪兒，有沒有乖，有沒有惹娘親生氣？有沒有想阿姐？”

    “阿姐問那麽問題，才不要回答你呢！”張琪咯咯的笑道，“阿姐有沒有乖乖？有沒有惹娘親生氣？有沒有想念小琪兒？”

    張瑾溺愛的摸了摸張琪的頭道，“小琪兒怎麽這麽聰明？阿姐在那邊很好呢！阿姐很想很想阿姐才不會惹娘親生氣，但是娘親不喜歡阿姐了呢？小琪兒說說阿姐該怎麽辦呢？”

    “瑾兒！”張母嗬斥道。

    “阿姐應該多來看看娘親，給娘親多帶點好吃的！”張琪鄭重其事道，又跑到張母哪裏去問道，“娘親為什麽不喜歡阿姐了呢？阿姐明明很乖，和和小琪兒一樣乖呢，娘親也喜歡阿姐好不好？”

    “好琪兒，娘親沒有不喜歡你阿姐，是你阿姐想多了！”張母慈愛的摸了摸張琪的頭，“瑾兒啊！你這次就把她帶走吧！你總是往娘家跑也不是個事兒，總歸是你，小妹，旁人不會多說的。”

    “不了，母親，琪兒在家裏才更好，我，不過是她的阿姐罷了！”張瑾深吸了一口氣道。

    “琪兒，你跟著你阿姐去玩好不好？”張母依舊慈愛的問道。

    “好啊！琪兒喜歡喝阿姐一起玩！”張琪說著就拉起來張瑾的手，一路蹦蹦跳跳的。

    “小琪兒想吃什麽，阿姐帶給你！”張瑾又捏了捏張琪的臉蛋，“怎麽瘦了？”

    “女孩子家家的不能吃太多，會嫁不出去的，就像是阿姐一樣，嫁不出去，到頭來隻得尋了草莽武夫嫁了。”張琪學的有模有樣，在張瑾眼裏就是巨大的羞辱。

    “小琪兒，以後這種話不能亂說知道嗎？這樣說阿姐會不開心的，其實姐夫對小琪兒也是很好的，不是嗎？”張瑾俯下身子柔和地說。

    “知道了，阿姐，小琪兒再也不惹阿姐生氣了！”

    張瑾抱了抱她道，“小琪兒告訴阿姐，這些都是誰說的？說這些的都是壞人，以後小琪兒不能和這樣的人來往，知道嗎？”

    “阿姐，是三姨娘說的，最近三姐姐回來了，三姨娘總是帶著三姐姐來找娘親。”張琪解釋道，一雙眼眸澄澈無比。

    “謝謝小琪兒，以後她們不敢再來找娘親了！小琪兒放心呢！”張瑾眸底閃過陰冷，“小琪兒，你哪裏有什麽三姐姐？你隻有一個阿姐，就是我，三姐姐是三姨娘的外甥女，跟小琪兒沒有關係，日後三姨娘的外甥女若是見了小琪兒還得喚一聲二小姐，小琪兒大可不必叫那聲三姐姐！”

    “三姨娘讓叫的，娘親也沒說什麽，三姐姐不是很喜歡小琪兒呢！”張琪的眼睛泛著光，閃著不解的光芒。

    “是那人不值得小琪兒費心，小琪兒你要記住，你是這府裏第二個最有地位的女子，第一個是娘親，其餘的都不必放在眼裏，父親，父親會，護著你和娘親的。”張瑾愛憐的撫了撫張琪。

    張琪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道，“那阿姐呢？”

    “正如娘親所言，阿姐不是這府裏的人了，但是我還是小琪兒的阿姐啊！”張瑾解釋道。

    “好吧！小琪兒記住了。對了，那緗姐姐呢？”張琪突然問道。

    張瑾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道，“緗姐姐是小琪兒的好姐姐，隻不過是緗姐姐去了很遠的地方，再也沒有辦法見到小琪兒呢！”張琪若是跟了趙緗，趙緗也應該會對張琪很好的吧！她也是那麽喜歡孩子的人。

    “不！阿姐騙我！”張琪說著就哭起來道，“緗姐姐不是走了，再也不回來了。而是緗姐姐死了，根本就沒有辦法再和我玩，給我好吃的了！”

    “沒有！哪裏的事！聽阿姐的話！緗姐姐真的隻是一時貪玩，睡了過去，等到小琪兒長大的時候，緗姐姐就會想來啊！會一直一直陪著小琪兒到永遠的。”張瑾輕聲道。

    張瑾哄睡著了張琪才出了房門，三姨娘是嗎？這些年張府，母親待她不薄，如今她張瑾不在府上，她老三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且不說府裏還得靠著她的兄長，就算是三哥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都指著大哥呢！憑她一個樂坊出身的婢子，怎麽可能到這般的時候？

    當年府上子嗣凋零，父親隻有兄長那麽一個兒子，納了母親的貼身侍女為二房，才有了二哥，不過二哥生母也是福薄的，生了二哥就難產死了。不得已又娶了老三，誰曾想肚子爭氣，沒有多長時候就懷上了，還是男丁。誰知老天有眼，自那以後三房就再無所出了，三哥也是個混賬東西。

    再然後就母親就有了她，雖說是一個女孩兒，好在府上沒有女孩兒，頭一個府裏也挺歡喜。

    “呦！大小姐回來了！”三姨娘放下手裏的針線，驚奇道。

    “是啊！怎麽敢不回來看看，畢竟是自己的家呢！”張瑾慵懶的道，“怎麽不見三姨娘家侄女兒？”

    “大小姐是說鳳兒？她不是覺著沒幾件立夏的衣裳，去裁剪了！”三姨娘解釋道。

    “鳳兒？我記得三姨娘家侄女是叫個鳳嬌？”張瑾別有深意的道了句，“果真是人中龍鳳，天之驕子呢！”

    “大小姐嚴重了！那裏是這般，不過是討個好彩頭罷了！”

    張瑾冷笑兩聲道，“哪裏，我看這是巴不得成了那枝頭鳳凰，隻不過有沒有那命就不說了。”

    “大小姐這是什麽意思？不過是個名字，何必糾結這麽半天？畢竟名字是父母起的，哪裏容得別人議論？”三姨娘有些慍怒。

    張瑾依舊冷笑道，“是嗎？若是她父母真有這個念想也是非分之想！沒有那本事就不要去挑那高枝兒！也不怕跌下來……”

    “大小姐！請自重！”

    張瑾笑的更燦爛道，“呦！三姨這是怎麽了？不高興了？不過說了兩句實話，三姨不要往心裏去。說來也真是奇怪，那些年三姨落魄的時候沒見那娘家哥嫂，倒是有了三哥哥以後連娘家侄女都出來了。”

    三姨娘臉色掛不住，緘口沉默。

    “說來這鳳嬌也該到了出閣的年紀，怪不得總愛尋了小琪兒，讓小琪兒喚她三姐姐。也怪不得總玩母親那跑的勤些。”張瑾冷言道。

    “住口！”門口處響起一陣響亮的呼喝。

    張瑾一扭頭看見母親就在門口驚奇道，“母親，你怎麽來了？我正好來跟三姨說說話，母親若不是想我了？”

    “瑾兒！你給我回去！”張母瞪著張瑾。

    “母親！你看你這是作甚？女兒這不是和三姨好好敘敘舊？”張瑾打哈哈道。

    “瑾兒，你太讓母親失望了！”張母歎了一口氣道，“三妹，你不要放在心上，瑾兒她不過是一時沒轉過彎兒來，我定會好好說她！”

    “夫人，當年的事是我放不下，我隻是想給鳳兒尋門好親事，那些前塵往事，夫人也都忘了吧！不必自責了，以後什麽樣我清楚，都還得靠著夫人。”三姨娘話說的隱晦，張瑾隱隱感覺母親瞞了她什麽事。

    張瑾被張母帶到臥房裏，“瑾兒！你日後能不能不去招惹你三姨？謹言慎行些不好嗎？”

    張瑾看著眼前陌生的母親道，“母親，你這是怎麽了？為何這般膽小怕事？”

    “瑾兒，你已經為**了，日後不能如從前般任性妄為！”

    “母親，你告訴我，還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關於三姨！”張瑾認定了這裏麵有事。

    “既然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麽好瞞著的了”張母款款道來“你知道為何你三姨誕下你三哥就再無所出了嗎？那時候你三姨身強力壯，會再有孩子的，隻是因為你母親，就是我，一時糊塗，是她失去了再次做母親的權利。那個時候她知道，知道是我做的，可是她眼看著你出生，長大，都沒有報仇，不是沒有機會，而是她根本就沒有動手。前些日子我問過她，她說，她恨我，但是不恨你，瑾兒。孩子永遠都是無辜的，無論大人怎樣，孩子都不能受牽連，所以這些年她恨我，卻格外疼惜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