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又起涼幾許，折柳問君君不語（十四）

    眾人隻聽得那一聲“大王到”便不再吵吵嚷嚷，隻是收拾了衣袖，衣襟。 ..可誰知嬤嬤單單隻叫了幾個伺候大王，趙緗舒了口氣。

    秦王看了一眼那些政務殿中的宮女，道：“今日那個新來的呢？”

    那嬤嬤暗自驚了一下道，“大王說的是阿綰吧！她生的嬌，哪裏會做這些粗活，便就去了暖閣，做泡茶的精細活。”

    “原是如此”秦王輕歎一聲“她竟還是不願見我，那就如她所願吧！叫她好好在暖閣當差，養好身子。”

    “是”那嬤嬤心驚肉跳了好一陣，若不是她知道秦王心性，恐怕此刻就是掉腦袋的事。

    ……

    趙緗一夜安眠。

    趙國，趙宮。

    趙國太子爺，趙丹大婚，趙宮上下皆大歡喜，就連平日裏不苟言笑的趙王都喜笑顏開。

    趙丹白日裏應付著賓客，到了夜裏，竟有些疲乏。這一天都不見許瑩，她該是躲在那裏傷心了吧！也是，當初許下的承諾，他沒有兌現，平白消耗了人家姑娘的二八芳華，倒也真是他的罪過。

    不知不覺他已經入了正殿。

    紅帳內端坐了一位佳人，該是他的妻子了，南黎瀟。

    趙丹飲了一杯酒水，入口纏綿，頓時清香無比。他挑了南黎瀟頭上的紅帳子，隻見美人低頭垂眸，一臉嬌羞，兩腮泛著微紅。

    趙丹見這副樣子，竟想起了那時候許瑩，說起來她比許瑩小些。趙丹正發呆間，南黎瀟抬起了頭，輕聲喚了句，“夫君！”

    趙丹著實一愣道，“南姑娘，你我都知道，這樁婚姻不過是母後斟酌損益後的結果，你不必太過上心，用心便好，我也無需對你……你我都清楚。”

    南黎瀟看著趙丹，眼眶泛著微紅道，“太子爺，你我夫妻之名已成定局，難不成還想悔婚？”說話間鳳釵上的流蘇晃動，留下點點光輝。

    “南姑娘，你我是流水無情，神女無夢，何須勉強？”趙丹歎了一聲道，“南姑娘，我既然已經與你已成夫妻，那名分定是少不了你的，我並不是無信之人，你大可放心。”

    “那，太子爺為何道出那般話語，惹得黎瀟驚恐萬分。”南黎瀟稍稍定了神色。

    趙丹緩緩道，“南姑娘，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而我於你不過是才認識了朝夕的陌生人，哪裏有了那麽多的情誼，有名無分罷了。”

    “太子爺，你不了解黎瀟。”南黎瀟輕聲道，“黎瀟是個認命的人，今生既然跟了太子爺，就不會後悔，黎瀟也不會給了自己後悔的機會，定會一心一意對待太子爺。母親跟黎瀟說過，嫁乞隨乞，嫁叟隨叟。那個時候黎瀟就已經認定了，自己不過是個平常的女子，若是能常伴太子爺左右，也是此生無憾了。”

    趙丹搖搖頭道，“南姑娘，你還太小，有些事不是隻聽南大人，和你母親一麵之詞就能解釋的了的。你自己的命運，從來就是掌握在你自己手裏，旁人那裏有那個本事？所以南姑娘，你日後若是尋得了自己值得托付一生的男子，請告訴我，我會成全你們的。”

    南黎瀟垂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清淚無聲的劃過。丹哥哥，你就是我值得托付一生的男子啊！縱我沒有絕色的容顏，沒有超群的智慧，但一顆真心，你真的看不到嗎？我想，我此生再也無法遇到心儀的男子了，因為一進宮門深似海……

    趙丹退出了正殿，隨意的坐在台階上，看著朗朗明月。他剛才看到南黎瀟的時候，真的感覺她和許瑩很像，那種羞澀。可是她們終究還是不同的，一個世家小姐，養在深閨；一個是貧苦姑娘，飽經折磨，哪裏會一樣？

    許瑩曾許諾他，會一生一世伴他左右，陪他成就帝王大業，他君臨天下，她風光大嫁。可是這今日的風光再不是屬於她許瑩的了。

    黎瀟說，嫁乞隨乞，嫁叟隨叟。可是這般沒有心氣兒的女子，在深宮裏又怎麽會幸福，她說她相信命運，可是她的命原先掌握在父親手裏，如今掌握在王室手中，她自己從未爭取過，哪裏又能說是個信命的人？

    這些日子他真是苦透了，趙緗原來不是趙緗，趙綰，多諷刺的一個名字，這個事實還是他母後親自告訴他的，多殘忍。可終究無論是趙緗，趙綰，都是她的小妹，如今他連小妹都一並失去了。

    若是有來世，他再不願生在帝王家。

    正殿內紅燭搖曳，美人落淚。

    台階上月朗風清，才子傷感。

    ……

    趙緗這幾日總感覺有人針對似的，處處不順。加之聽說張瑾懷了身孕，要在宮裏住些日子，心情頓時有些沉鬱。

    趙緗收拾了幾件需要縫補的宮裝，她雖說是政務殿的宮女，但不過是最底層的，髒活累活都需要一點點磨練。

    “緗……”洛筱差點叫出聲來，洛璃打住了她。

    “阿綰，你還好麽？”洛筱半晌反應過來。

    趙緗衝她莞爾一笑道，“一切都好，隻是有些事不太順利。”

    “阿綰沒關係的，慢慢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洛筱安慰道。

    “我這裏沒什麽問題，你趕緊去忙活吧！”趙緗催促道。

    “阿綰，你好生保重！”洛筱看著粗布衣衫的公主，心裏五味雜陳。

    洛筱從趙緗處出來，身旁跟著洛璃。張瑾看了一眼，覺著奇怪，這，洛筱是王後身邊的人，另一個沒怎麽注意，但看穿著該是積雲殿的。這兩個人怎麽能在一處？張瑾暗暗思量，心生一計。

    洛璃和洛筱一前一後進了政務殿，見了秦王。

    “大王，王後覺著太子爺功課略有長進，想請大王前去檢查。”洛筱輕聲對秦王說。

    洛璃緊接著道，“大王，八子昨夜偶感風寒，身子不適，想念大王。”

    身邊的宮人屏息凝神，生怕招惹了兩個主子爭寵，引火燒身。

    秦王看著她們兩個，摩挲了掌中的手串道，“寡人今個要去向母後請安，梓童說成兒功課有長進，寡人待到日後再去檢查，把寡人新得的墨汁送過去些；蘭兒說她身子不適，去叫了太醫，好好看看，另外把新進來的藥材拿去些。”

    “是！”洛璃，洛筱都退下。

    這秦王當真是都不得罪，圓潤的很。

    秦王放下手裏的文書，琢磨著有好些日子沒去看過太後了，是該去瞧瞧了。隻是王後和唐八子的爭端是越演越烈了，日後如何收場倒是個麻煩，不過他倒是可以看看她如何選擇？是他母儀天下的梓童，或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愛妃？

    趙緗聽說了政務殿裏出了的笑話，嘴角微微上揚，這王後和唐八子倒是真有意思，秦王也是足夠圓滑，兩邊不得罪，便宜了太後她老人家。

    張瑾去了棲梧殿，想去尋了王後，卻被告知王後攜了太子，往太後那裏去了。又想去唐八子哪裏探探口風，誰知，唐八子備了禮物去太後處侍疾，搞得她一個真正來侍疾的人無法自處了。

    不過這王後和唐八子一起去了太後處，那可就熱鬧了。太後自然是會偏袒王後的，秦王一向寵愛唐八子，但在太後麵前是不能有失公允的。所以唐八子此去定是討不了好處的，至於王後可以滿心歡喜的回來了吧！

    張瑾想的如此，可世事難料。

    的確唐八子不得太後歡心，但是卻也沒有僭越，秦王憐惜唐八子，當晚就去了唐八子處用完膳，不過秦王並沒有宿在積雲殿，而是回了政務殿。

    這一連幾日秦王都沒有去哪個宮妃哪裏，也沒有再臨幸誰，隻是依舊去積雲殿用膳，依舊檢查太子的功課。

    張瑾如願以償的見著了王後。

    “王夫人怎麽有空到了本宮這兒，本宮還以為這麽長時候，王夫人早就歡喜那積雲殿的極盡奢侈。”

    張瑾自然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就是有些責備張瑾，明明都是太後身邊的人，還隔岸觀火那麽長時候，“王後此言差矣，臣婦是應了侍疾的名頭進的宮，若是早早來拜見王後，豈不是惹人非議？倒不如此時，不早不晚，正是時候！”

    王後嗤笑一聲道，“倒是本宮疏漏了，可是若是有心，傳個話也該是可以的。”

    張瑾笑語道，“王後不知，臣婦確實帶來了一些有用的東西，雖說不能直接給王後帶了益處，但卻是至關重要的。”

    “你且說來聽聽，若是真如你所說，我也無需介懷了。”王後饒有興許。

    張瑾卻支支吾吾了。

    王後心領神會，吩咐了身邊的宮人都退去，包括洛筱。

    “王後不知是否察覺，這棲梧殿裏有人不忠？才致使王後處處受挫？”張瑾直截了當的告訴王後。

    王後一驚道，“瑾兒妹妹可是知曉了什麽？不如說來聽聽？”

    “如此說來，王後是深有感觸了。不過臣婦也是親眼所見，不過許是臣婦想多了。”張瑾猶豫道。

    “妹妹如此支支吾吾作甚？倒不如痛快些說與姐姐聽，好讓姐姐去了這心頭大患！”王後看著張瑾道。

    “王後可曾疑心過洛語姑姑？”張瑾問道。

    “洛語？雖不是我娘家帶的丫頭，但這些年雖不說立下什麽汗馬功勞，但是確實還有幾分忠心，瑾兒妹妹怎麽會？”王後疑惑的看著張瑾，眼眸中幾分信任，幾分疑心。

    “確實，臣婦也不信，隻是看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特來提醒王後，若是王後不信也就罷了，許是臣婦眼花了看走眼了，千萬別疑心臣婦。”張瑾輕笑道，唇角間幾分虛情，幾分假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