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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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墨火軒的房門外,兩棵高大的楊樹並排立著,白夭夭和即墨火宇兩兩相對站在樹蔭下,圓眼對細眼地看著。

    良久,即墨火宇蹙著眉,低聲道:“大哥還沒有蘇醒的跡象。”

    白夭夭臉色有些蒼白,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兔耳朵,眉宇間也有些哀愁:“若是今晚阿雪大哥哥再不醒來,我們便要做最壞的打算了。”

    狠狠拽了一下自己的兔耳朵,白夭夭的頭也跟著歪了歪。

    “若是那日我能再堅持一會兒,他醒來的幾率也大些。”

    抿著唇,即墨火宇抓著她的耳朵將它們從她手中撥了出來。

    挑眉看著她一臉愁容的模樣,他邪邪道:“你這野味兒怎的這般願意給自己找麻煩?大哥行醒不醒是他的事,與你哪有多大的關係!”

    頓了頓,即墨火宇又繼續道:“你也別再禍害你這對兔耳朵了,仔細將毛都拽下來。”

    撥弄著有些涼的耳朵,他的語氣有些嫌棄:“你這耳朵上的毛本就不多,若是禿了,多難看!”

    點點頭,白夭夭直接靠到樹幹上,耳朵自然地從即墨火宇手中滑出。

    即墨火宇眼睛眯了眯,靠在另一顆樹的樹幹上,伸手扯下一片楊樹葉子叼在嘴裏,周身氣息微斂,眼中一貫的輕佻也深深埋藏。

    側頭看著身旁放空狀態的即墨火宇,白夭夭將頭轉到一邊,眼中是深深的落寞。

    “娘親。”嘴唇微動,她無聲的吐出了這兩字。

    自那日傾雪,鍾離玉,明熙三人從長老院回來,已是過了三日。白夭夭在喝了蘇錦送過去的藥劑的第二日便醒了過來,同即墨火宇一起,來到了高年級弟子的學區。

    這三日來,蘇錦一直和明熙在屋子裏製作藥劑。大大小小幾百瓶藥劑就這樣一瓶一瓶被何霽夜灌進了即墨火軒的肚子裏,然而即墨火軒卻沒有絲毫變化,連手指都不曾動過一下。若不是還有些微脈搏跳動,便真如死人一般。

    這一切,都令幾人的心更加懸著,懸的高高的,一絲一毫都放不下來。因為大長老曾告訴明熙:魔,先亡後生,無脈搏,無心跳。

    即墨火軒如今的一切症狀都和入魔前一樣,如今他們所製作的藥劑隻是吊著他的脈搏,無論如何讓他活著。

    活著,便還有一線生機。

    明熙和蘇錦做著藥劑,小迷和何霽夜在即墨火軒的身旁照顧,監視,以防萬一。白夭夭和即墨火宇守在門外,隻等屋內一有任何響動便第一時間衝進去。

    而傾雪這個除了吃,幾乎幫不上任何忙的人,被鍾離玉拉走繼續進行慘無人道的訓練。

    明日便是新年了,年後第二日便是第二次新生測驗,之後才正式成為學院的弟子,要排名,擇師。

    無論即墨火軒三日後的結果如何,該繼續的還是要繼續。他們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傾雪入學便是頂重要的一件事。這關係到狐族的名譽,關係到傾雪在之後的五年裏,處於什麽樣的地位,能有多大的提升。

    而另一方麵,傾雪作為狐族公主,即便不能爭第一,但好歹也得交上一份差不多的答卷。所以即便隻剩這三日,她也是要最後再努努力的。

    按照傾雪自己的話說,便是“臨陣磨槍,不快也光。臨時抱佛腳,好歹也能沾沾仙氣兒。”,她也深知這次測試的重要,也就無怨無悔地雙手雙腳都縛著沉石,無論吃飯睡覺訓練休息,都不摘下。

    雖累了些,身上的傷多了些,但實力的增長卻是突飛猛進的,隻消說這速度,便快了許多。

    即便都綁著沉石,也能來去自如,與平常無異。

    而她三日夜的不睡覺,精神矍鑠,可身子卻有些吃不消了。

    傍晚,傾雪和鍾離玉拎著幾個大食盒,由遠及近快速跑了過來。

    隻是一陣風吹過,兩個食盒便安安穩穩地落在了院中的石桌上,從石桌邊角直接擦到了石桌中心。

    伸手搶過鍾離玉手中的四個食盒,傾雪雙手一揚,“砰”、“砰”“砰”、“砰”四聲接連發出,四個食盒一個靠著一個地落在了石桌上。

    半下午都靠在樹幹上幾乎沒有動的即墨火宇挑了挑眉,吐出被他叼的隻剩脈絡的樹葉,緩步走到了石桌旁將食盒一一打開。

    這幾日,大家都是沒什麽胃口的,除了每頓必有的四季熏雞,其餘幾樣菜都是些補血的,或是對恢複靈力有幫助的。

    這菜是給誰吃,自然不言而喻。可,即便有這菜,那也要吃菜人有吃的心思才好。

    前五個食盒裏裝的都是小菜,最後一個沒有打開,可是任誰都知道,那裏麵是滿滿的米飯。

    每次吃飯,明熙都隻是米飯泡些水,喝完便接著一頭紮進屋子裏製作藥劑,連話都不會多說一句,連眼神都不多給一個。

    她這般盡心,他們自然感激。即墨火軒輕歎,最後一夜,過了這一夜,是終止了這磨人的煎熬,還是將這煎熬無休止地繼續下去?

    無論如何,今晚這頓飯,他們是真的吃不下了。

    將飯菜碗筷擺好,他坐在桌邊,看著飯菜冉冉升騰的霧氣,眼前也跟著迷蒙起來。

    “野味兒,過來吃飯。”不回頭,即墨火宇輕喊了一聲。

    白夭夭如今麵色還蒼白著,失血過多,身子虧損的很。即墨火宇每日閑來無事便盯著白夭夭吃飯。

    傾雪買回來的每一道菜裏都有肝,便是特意為白夭夭這隻從來隻吃蘿卜和青菜的兔子準備的。

    第一次即墨火宇夾了一筷子的肝放到白夭夭碗裏時,她欲哭無淚地癟嘴看了許久,最後卻在他無聲注視下一口口吞了下去。

    也不知那肝在嘴裏是咬了幾下還是直接囫圇個咽藥丸般的咽著。

    一日三餐,都有一盤肝等著她。直到如今......

    聽見即墨火宇的聲音,白夭夭睜開了幹澀的眼,走到桌邊坐在那一盤肝的前麵,自然地拿起碗筷,又自然地夾了許多肝塞進嘴裏。

    一口一口,細嚼慢咽。

    傾雪停下腳步,看看桌邊幹坐著的即墨火宇,無表情往自己嘴裏塞肉的白夭夭,又看看那兩扇緊閉的房門,終是一扭頭,在院子的一個角落裏坐下。

    鍾離玉跟著她,見她雙手抱膝,頭放在膝上呆呆地看著地麵絲毫沒有起身打算的模樣開口詢問:“你不是餓了,怎麽不去吃飯?再等一會兒,四季熏雞便涼了。”

    “我又不餓了。”傾雪啞著嗓子,搖搖頭。今夜便是夭夭說的最後期限,她如何能吃得下?同鍾離說餓了隻是想找個借口提前回來看看大哥哥。可到了大哥哥的房門前,她卻沒有勇氣推開那扇門了。

    她怕一推開那扇門,見到的便是大哥哥那即便有藥劑吊著,卻依然在不停變弱的脈搏,和時斷時續的心跳。

    若是不推開,她好歹還能抱有一絲期望,她還能抱著這絲幻想,盼著明日一早便又能看見那一身浩然正氣渾然天成的即墨火軒,她胡須下一任的王。

    將頭埋在膝蓋裏,傾雪咽了口口水,嗓子卻被這口水弄的生疼。這三日,她雖不停地跑步練劍識藥材,可心裏無時無刻不記掛著白夭夭和即墨火軒,嗓子早已被心裏的一團火燒的百孔千瘡。

    鍾離玉又如何不知道她心中想的什麽?她雖從不說,但心裏卻把所有人都惦記著,也不知心有多大,能裝得下多少。

    席地坐在她身邊,清涼的手覆在她的手上,鍾離玉的聲音沉穩:“放心,大殿下會醒的。”

    頭依舊埋在膝蓋裏,傾雪晃了晃頭,算是對他的回答。

    鍾離玉眸色暗了暗。若是辰夜在,那便好了。他說的話,她一定會聽,也一定會信。

    畢竟在她心裏,辰夜好歹也是個算命先生的頭頭。

    夜已深,早已過了往日吃飯的時辰,可明熙所在的那間屋子的房門卻依舊沒有打開。

    都是一樣的心情,明熙和蘇錦兩人也在害怕。

    “砰!”

    突然傳來的聲音,幾人的耳朵動了動,卻依舊都低著頭。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每日明熙出來時,響動都是這般大。因為屋內總是彌漫著許多的藥氣,且同外麵的溫度不一樣,所以開那房門,便成了一個力氣活兒。總是需要很大的力氣才能從裏麵打開,且每次打開後,房門都會被突如其來的強烈氣勁撞飛,狠狠地磕在門框上。

    站在門邊的小迷看著院中幾人不為所動的模樣疑惑地歪著頭,但下一刻,臉上便溢滿了笑容,大喊道:“大舅舅醒了,霽夜哥哥讓我來告訴你們。”

    白夭夭手中的碗筷瞬間落下,即墨火宇桌下緊緊握著的拳頭猛地鬆開,傾雪身子驀地一震,鍾離玉神色一暖,抓著傾雪的手悄然鬆開。

    “砰!”

    又是一聲巨響。

    巨大的白色煙霧從屋內散出,明熙踏著濃霧迅速蹲到小迷身邊。

    “小迷,你,你方才說什麽?”

    “大舅舅醒了,大舅舅醒了!”小迷重複道。

    眼前一黑,明熙險些倒在地上,嘴角卻不住地翹起。

    小迷雙手做喇叭狀放在嘴邊,仰頭對著天上圓圓的月亮一遍遍喊著。

    “大舅舅醒啦——”

    “大舅舅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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