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籠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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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院長,你女兒的男朋友替你女兒給你捎了些東西過來。”

    長椅上的陳潔芬站了起來,她顯得很詫異:“他給我捎東西?”

    “是啊,我給你提上去?”連心問。

    “等會兒。”陳潔芬開始翻檢,表情比較嚴肅。

    連心不明就裏,站在旁邊看著她把水果、牛奶什麽的劃拉到一邊。

    “之前那幾天辛苦你和醫生們了,這些東西你們拿去吧,增加點營養。”陳潔芬抱著幾件外套說:“我先上去了。”

    於是連心提著方文博被拒絕的部分心意,穿過小學的操場,來到被閑不住的醫生們占領的醫務室。

    “哪兒搞來的?”陳匡明毫不客氣地掰了一根香蕉。

    “……陳院長給大家改善一下生活。”連心想了想,是這樣說沒錯。

    其他人比較矜持,擺手示意暫時不需要,然後繼續發呆的發呆,玩手機的玩手機。為數不多的病患均來自執勤和出任務過程中意外受傷的軍隊官兵,傷情級別也不算很高,對這些副主任級別的醫生來說有些大材小用。

    “家裏怎麽樣?”連心早上聽到陳匡明和家人通話。

    “他們說還好,我媽的情況控製住了,總之就是讓我少操心。”陳匡明搖著頭:“我沒事,早就已經做好準備了。”

    “祝願阿姨能挺到出現進展的那一天。”

    “別說我了,聊聊別的。我知道你有個妹妹,她現在怎麽樣?”

    “今年高考……看情況八成沒法按時考試了。”

    “學文科理科?”

    “理科,不過成績不算好。”

    “女孩子嘛,情有可原。你爹媽已經有你一個這麽優秀的娃了,再來一個還不得……哦,不好意思,我剛才沒想起來。”

    “沒關係。”連心笑笑,雙親逝去對他而言早已不再是什麽不可觸碰的傷疤。

    “那你和你妹倆人小時候怎麽過的啊?”

    “小時候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爺爺在我11歲那年走了,奶奶3年後也離開了。”

    平平淡淡的兩句話包含著很多隻有當事人才能領會的辛酸,陳匡明一時失語,他不需要聯想都能明白這個男生是有多麽不容易。

    “都到這一步了,怎麽也得好好扛過去,不然太虧了,你還沒享受過人生的美好呢。”陳匡明歎道。

    “其實……”連心眨了眨眼睛:“到現在為止,我好像是一直在為我妹妹而活著。”

    “小的時候,努力讓自己贏得更多的支持,把一個形象立在那裏,這樣別人想欺負她的時候,看到她身後的人會主動退避。”

    “後來她大了,想法多了,經常和我對著幹,我為她做的事情大多不被理解。這確實讓我苦惱了好好一陣子。”

    連心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回想起昨天的連玨主動打來的那則電話,他十分感慨:

    “不過就在最近,她做了很多讓我感到驚訝的事情,我才意識到我太小看她了,再像以前一樣跟在旁邊,隻會成為她的阻礙。”

    陳匡明理解地點點頭:“你是該多關心關心自己了,一輩子短的很,總想著別人得多累啊。”

    “嗯,等這一切過去,我會好好考慮一下接下來怎麽走的。”

    “依我看,先找個女朋友。”

    “一上來就提個這麽難的建議啊……”連心摸了摸下巴。

    “次奧,你這模樣還愁不能脫單,那我豈不是隻能獨釣寒江雪。”陳匡明忍不住吼了起來。

    “閉嘴!”坐在最裏頭上網的大老王不滿地嗬斥一聲。

    陳匡明吐了吐舌頭,連忙去找了個幹淨的碗,準備切個水果拚盤賠罪。

    一位護士走了進來,嘴角掛著笑。

    “明天晚上有表演看哈,想去的來我這報名。”

    “啥表演?”陳匡明立馬把碗放下。

    “大學生藝術團的慰問演出,好不容易能出去活動活動,機不可失哦。”

    “那一定有漂亮學妹。”陳匡明急不可耐地跳起了騎馬舞:“誒~sexy lady~”

    引起一片笑聲,連心看見大老王向這邊投來滅神的視線。

    他咧了咧嘴,在報名單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

    連續的陰雨天氣過後,千呼萬喚始出來的陽光像是上帝給予的施舍。不過似乎有些極端,溫度一下子高到了盛夏的程度。

    廖長豐在滿滿當當的停車場苦苦尋覓一個位置,插空的時候差點和別的車發生剮蹭,讓他驚出一頭汗。

    坐著平息一下心情,他戴上口罩,帽子,薄圍巾,打開車門。

    頂著烈日行走五六分鍾,汗水很快浸濕了身上的長袖長褲。廖長豐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加快了腳步。

    前麵被一群人堵住了去路,廖長豐怵然一驚,下意識地後退。

    隨之傳來的激烈爭執告訴他似乎並不是有SABS患者在作亂,慢慢地靠過去,幾條又大又長的白色橫幅映入眼簾。

    “堅決反對暴力治療,換我們家庭一個公道!”

    “捍衛基本人權,從你我做起!”

    “病人也是國家公民,請給他們尊重!”

    民警們守在區公安局門口,有領導模樣的人在嚐試和示威者進行溝通。

    廖長豐慢慢地靠了過去,可以聽清聲音最大的哭訴所講述的內容。

    “我丈夫有點發燒的時候,我帶他去醫院看,人家二話不說先給他上手銬。他不舒服抱怨了兩句,就被旁邊的警察按倒在地上。他本來就有肩周炎,那一下更是痛得嗷嗷大叫,然後就被帶到一個我們都進不去的樓裏了。沒兩天,醫院就告訴我……嗚嗚,他沒了。”

    “領導同誌,不是迫不得已,我們也不會到這兒來的呀。自己的親人們得上這種病,家裏已經快崩潰了,還聽說他們在治療的時候需要承受極大的痛苦,簡直是在拿刀子剜我們的心啊!”

    一個神情激動的婦女舉著手機衝到領導麵前:“這是我的孩子,他才11歲,你看啊,看看他身上那些淤青!進去時還笑著安慰我,再見到他……就要被推進爐子裏燒掉了!”

    領導焦頭爛額地撫慰這些病人家屬,各種道理講了一遍又一遍。廖長豐長歎一聲,繞過他們進到公安局裏麵。

    順著門牌找到了熟人所在的辦公室,他敲了敲門,一個辦事員走過來,驚道:“你怎麽來了?”

    “老哥,不好意思,知道你忙,但是這麽多天沒一個確切的消息,我這心總靜不下來。”

    “唉,”辦事員讓廖長豐進門:“你找我也沒有用,現在這情況,就連性質較輕的刑事案件都往後擱,派出機構基本都在維持治安,暫時沒有時間來處理其他事情。”

    “這我完全理解,我也不會在這關頭要求太多。”廖長豐道:“過來就想再求你幫個忙,能不能查到我那朋友最近住在什麽地方,租房記錄之類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