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了之後，張小沫看見碩鼠的臉色一黯，她立刻又擔心，是不是碩鼠不願意與她分享這件事？畢竟，說到底，這還是碩鼠自己的家事。她和碩鼠還不熟，如果碩鼠堅持不肯說，她也不能怎麽樣。

    “哎……”但碩鼠早已沒有把張小沫看作是外人，相反，他很願意分享這個故事。

    “小沫姐，我告訴你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跟外人說。”畢竟連碩鼠自己都不太敢相信這是事實，就更遑論要讓這件事情被別人知道了。

    “……”想到躲在沙發腳的聶星辰，張小沫覺得自己真是愧對碩鼠。

    “好……”張小沫硬著頭皮答應，“我絕對不往外說。”

    希望老天爺不要懲罰她，她反正真的沒有告訴別人，她隻是讓別人自己“聽”到了而已。

    “我早上見過我爸爸，”碩鼠接著之前的話說，“我爸告訴我，宋致遠不是他撞死的。”

    “？”躲在沙發腳的聶星辰豎起了兩隻耳朵。

    “什麽叫……什麽叫不是他撞死的？”警察也不傻吧，如果人不是碩鼠的父親撞的，他們也不會逮捕他啊！張小沫不明白了。

    “不，不對，也不能這麽說。”開口之後，碩鼠才發現自己的這話表意不明。他立刻做了點修改，接著說，“應該這麽說，這次的肇事事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撞人。”

    “你繼續。”聽著這話，張小沫聽出了一點興趣。怪不得聶星辰要千裏迢迢上門來做打聽，原來，這件事當中真的是有蹊蹺？

    “我爸他告訴我，”碩鼠也在沙發上找了一個角落坐下，這件事他已經告訴給了蘇白聽，因此，這一遍的講述重點是要讓張小沫明白，為此，他選擇離張小沫坐得更近一些，“我爸說，是宋致遠自己碰瓷，跑向他的車的！”

    “等會兒！”張小沫呆了，“等會兒，你……你說什麽？”

    碩鼠明白張小沫的心情，當他第一遍聽到這個故事時，他和張小沫的反應相同。

    ……

    今天早上。

    碩鼠見到他父親的時候，他父親是一種他從來沒有見識過的狼狽模樣。在他過往的記憶中，父親就像一堵牆，堵住了他所有可以通往自由的道路，但也因此，他父親能夠把他嗬護在一個絕對安全的空間裏。

    但今天，他頭一次發現，父親象征的那堵牆坍塌了。

    再次見麵時，父子倆一開始誰都沒有說話。

    “你……”隔了好久，意識到如果再不開口說些什麽，那探視的時間就快要到了，於是碩鼠的父親先開了口，“你這段時間……過得好嗎？”距離碩鼠離家出走，也已經有了很長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裏，他們父子倆幾乎就沒有說過話。

    “我過得很好。”碩鼠知道父親要對他說什麽，所以他回答了他，“你不用擔心。”

    但是，快速回答完父親的話之後，碩鼠卻不知所措了，“那你……你過得怎麽樣？”憋了半天，他憋出了這麽一個蹩腳的問題。其實不用想答案也顯而易見，過慣了舒適生活的父親，怎麽可能在拘留所裏過得好呢？

    但碩鼠卻看見父親裂開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還好。”不想讓兒子替自己擔心，碩鼠的父親說了謊話，“和外麵差不多，大夥兒對我都好。”

    碩鼠顯然不信。

    但碩鼠今天來，不是為了和父親糾纏拘留所裏的生活問題，他是想要代替自己問一句，“爸爸……你……你真的撞人了麽？”

    碩鼠的父親沉默了。

    他要說實話嗎，但他說了實話，碩鼠會聽嗎？他的這個兒子，從小特立獨行，叛逆非常，因為不想子承父業，加之小沉迷電腦和網絡，甚至從家裏離家出走，連考上的大學也不去上。這樣的兒子，他可以依靠嗎？

    “爸爸……”碩鼠不知道他的父親在猶豫什麽，但事實是，他不相信他的父親會做這樣的事，這一定是意外，“爸，你告訴我，當時的狀況到底是怎麽樣的。我相信你，我覺得事實一定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聽到碩鼠這樣的真情告白，碩鼠的父親崩潰了，他真情流露，“當時……天……天太黑了。”

    從喉嚨裏咕嚕出這一句話，碩鼠的父親低下了頭。

    摸著良心說，在他撞到人的時候，腦海裏是一片空白，他對當時的事情印象是比較模糊的。但是，隨著警察將他帶進局子裏，然後關進了拘留所。他獨處的時間越多，能想起來的事情就開始變得越清晰。

    比如，“雖然天太黑了，但是有一個細節我記得很清楚！”碩鼠的父親說，“是宋致遠衝向的我的車！”

    碩鼠的父親回憶，“當時天很黑，我雖然開著遠光燈，但我的視線裏除了遠光燈能照見的範圍外，其餘的部分還是漆黑一片。我正開著車從公司的地下停車場裏出來，然後宋致遠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我的車燈前，當時他和我的車子還有一段距離。”

    碩鼠的父親伸出手，給碩鼠比劃了一下。

    “大概有這麽長。”他張開了雙臂。

    “我當時被嚇了一跳，因為我知道他是鼎鑫的人。我們公司在鼎鑫欠了很多錢，但因為公司的信譽在往年都被評為了優秀，所以鼎鑫一直答應我們可以給予期限晚點還款。所以，當我看到宋致遠的時候，我覺得很驚訝。”

    “然後呢？”碩鼠接著問。

    “然後！”碩鼠父親的記憶越來越清晰，他腦海裏就像是播放電影那樣，把當時的畫麵一遍又一遍地播出給他看，因此，他非常篤定地說，“然後他就突然衝向了我的車！”

    ……

    “就是這樣。”將自己的回憶說了一遍之後，碩鼠看著張小沫道，“小沫姐，這件事，我希望你也能幫幫我。”

    可張小沫不明白了，她苦惱地皺著眉頭問，“碩鼠，如果你的父親真的沒有撞人，那警察那邊一定會調查出一個結果來的，不是嗎？”

    “……”沉默，碩鼠和蘇白都沉默了。

    “小沫姐，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在沉默之後，碩鼠言道，“雖然我父親聲稱是宋致遠衝向了他的車，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最後還是我父親撞死了宋致遠，這一點，毋庸置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