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不知道？

    截去了雙腿，失去了靈力，淪為了廢人。

    這種傷痛，就算她隻是旁觀者，卻也有著親身體驗的悲痛。尤其是看到司嵐的時候，那種傷痛就被放大了數十倍。

    “是我的錯，是我沒有趕得及時。”玄月感受著懷裏司嵐的顫抖，雙臂又緊了緊。愧疚自責的情緒瞬間就包圍了玄月，要是她不猶豫，要是她再快點，那麽一切都不會是這幅模樣。

    是她慢了，所以司嵐才會被打斷雙腿，才會被毀了靈海。司嵐現在的不幸，即使不是由她造成的，她也逃脫不了責任。

    司嵐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住了哭聲，嘴角勾起，冷冷的笑著，聽著玄月在她耳邊懺悔。

    司嵐的胳膊猛地用力一推，直接將玄月的身子推倒在了地上。冷著臉看著呆愣住的玄月，司嵐緩緩地開口：“你以為你是誰？你的錯？玄月，你說你，有什麽本事能把我害成這樣？”

    抬手慢慢的整理著剛剛散落了的頭發，重新將裙擺收攏，司嵐依舊用著嘲諷的目光看著玄月，“不會是你的。”司嵐終於是攀到了桌子的邊沿，兩手一用力，身體就脫離了地麵。

    然而下一刻，桌子突然晃動起來，倒在了地上。司嵐也因為失去了支撐點，重新跪坐在了地上。

    “你沒事吧？”玄月連忙從地上爬起來，伸著手就想去扶司嵐，卻被司嵐一把推開。

    “滾！”

    “收起你的憐憫與同情，我不需要這些！”司嵐手掌撐在地麵上，身體前傾。皎好的麵容此刻顯得無比的猙獰，整齊的牙齒狠狠的咬著。

    玄月坐在地上，看著司嵐突然的變化，一時間不知所措。

    “你幫不了我的，”司嵐的腦袋左右搖晃著，看向玄月的目光也漸漸的變得柔和，語氣也緩緩的恢複了平靜，“就算這一次你扶了我又怎樣？往後我摔倒了，不一定會有人在我身邊；在我身邊的人，未必會好心的扶我一把。”

    “每個人的路，都要自己去走，別人是幫不了的。所以，收起你的愧疚，收起你的憐憫。”司嵐右手壓在了傾倒在地上的桌腿，另一隻手扒住了旁邊櫃子的邊緣。

    “還有，你也不知道我的傷痛。沒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是永遠都不會理解的。就好像以前的我，永遠也不會懂你。明明又冷又痛，卻還是笑著看所有人……”

    司嵐憑著櫃子撐住了她的身體，重重的呼了一口氣。

    “我會學你的，笑著去看所有人！”

    “不過，你來找我做什麽？”司嵐臉上的慎重忽然消失，變成了一副很是輕鬆的模樣。

    玄月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

    “我來跟你道別。”

    “道別？”司嵐扶著櫃子的手一抖，隨後又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眼神若有若無的暼著玄月，“司家不是剛穩定嗎？”為什麽要走得這麽快！

    “因為我不走，司家就會重新麵臨災難。”

    司嵐原本躲閃的眼神忽然就直直地盯著玄月，好像想要一次性將玄月的麵容印進他的腦海深處。“那什麽時候回來？”

    玄月腦袋下意識的晃了晃，她不知道，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回到這裏。

    司軒的那封信中，涵蓋了太多的信息。然而最讓她在意的一點，就是《攬月決》。

    在司軒的話語中，《攬月決》就是司家這麽多年無無法崛起的原因。她必須要帶著《攬月決》遠遠地離開這裏，才能讓司家脫離那些隱世家族的視野。

    這次離開，或許就是永別了……

    “司家交給你了。”玄月吸了吸自己的鼻子。一切都是未知，幹嘛要這樣的哀傷。或許有一天她能夠很強大，強大到帶著司家去對抗那些隱世的家族。到那個時候，她就不需要再被逼迫著離開了。

    “這些是我為家族找到的人，他們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從懷中掏出一張薄紙，遞到了司嵐的手邊。“或許他們看起來很不起眼，但他們都會為了司家盡心盡力。”

    “還有阿浩，他還年輕，很多事情處理的方式都難免不妥，你要幫襯著。新招募來的子弟，你訓練他們的時候，一定要一視同仁，千萬不能……”

    “閉嘴！”司嵐一把扯過玄月手中的薄紙，眼睛朝著玄月犯了一個白眼。“你這是遠行，又不是要死了，至於弄得跟交代後…事一樣嗎？”

    一邊展開手中的薄紙，司嵐一邊朝著玄月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司家既然交在我手上，就不會在我手上丟了，不然我可對不起老頭子。再說你不是還給我留下了這麽多有用的……”

    手掌啪的一下拍在了櫃子上，“你他媽找的都是什麽人！”

    司嵐眼睛瞪得老大，如果現在她還有靈力，說不定那一掌就是朝著玄月去的了。

    “鎮口賣豬肉的豬肉榮？賣豆腐的西施女？還有江湖酒館的釀酒師傅？……”司嵐一抬手就指著玄月的鼻子，“你以為司家是開菜市場的？盡找一些奇奇怪怪的人？這豬肉榮，我從小就認識，怎麽不知道他有什麽本事？”

    “還有這西施女，除了長相還有什麽？”

    “還有……”

    話音在玄月的懷抱中截然而止，玄月輕輕的擁著司嵐。鼻子嗅著司嵐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眼睛舒服的眯了起來，就連整個身子都放鬆了下來。

    “還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他們隻是看起來平凡，但卻都不平凡。”

    星光從九天之上灑下，和著月光，照亮了整個森林。

    乳黃色的光暈照在樹葉上，薄薄的葉片也帶上了熒熒的綠光。蟲兒們在林間鳴叫著，和著蛙聲，在這靜謐的森林之中顯得尤其的動聽。

    玄月背後靠著樹，仰著腦袋目光迷離的望著她頭頂的那片天空。

    木頭燃起的火光將她的臉映得通紅，五官在火光下柔和起來，身上洋溢著溫暖的氣息。

    “是還放心不下嗎？”

    聶風從一個包裹中拿出一件鬥篷，蓋在了玄月的身上。“林間夜晚涼氣重，現在雖然已經是仲夏了，但還是得注意不能受涼。”

    玄月朝著聶風笑了笑。她已經習慣了不使用靈力護體，隻有戰鬥的時候，她才會用靈力凝成護甲。平常時候，她就像一個普通人。任由身體自身去感觸周圍的一切，冷暖的變化，空氣的潮濕與幹燥。

    “有著哥哥給我推薦的那些人，我還有什麽放心不下的。”鎮口的豬肉榮，使得一手好刀法，若不是親眼見證，她跟本不敢相信一個賣豬肉的會有這樣好的身手；賣豆腐的西施女，竟然是大醫師……

    玄月的目光透過火光落在了聶風的臉上，玄月迷離的瞳孔開始有了焦點。

    連續數十日的趕路，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大不便。無論是下雨還是夜宿，他都能以最安然的姿態處理好所有的一切。

    聶風身上的白袍依舊幹淨整潔，他並沒有刻意的去保持這種整潔。而是他身體本身已經養成的習慣，成為了一種最基本的身體反射。

    玄月看著聶風的目光有些複雜，這種下意識的習慣，不是一朝一夕能夠養成的，也不是三年的時間能夠養成。那樣的自然，沒有十幾年的時間，就連她自己都不敢能保證做的那樣熟練。

    哥哥十年的時間一直跟她待在一起，真傻假傻，她還是分的清楚的。那個時候的哥哥，可不會在乎衣衫是否整潔的問題。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哥哥開始不一樣了呢？

    聶風挪到了玄月的邊上，身子正好擋住了吹來的晚風。用手點了點玄月的額頭，“想問什麽就問吧，隻要是能告訴你的，都不會隱瞞。”

    玄月的腦袋微微的仰著，腦海中飛快的閃過各種的問題，但都沒有問出口。滿臉糾結的看著聶風。

    聶風也被玄月那種呆呆的表情給逗笑了，索性也不讓玄月繼續糾結下去，直接開口講道：“因為家中發生了一些變故，所以我在剛出生的時候就被奶奶收養了。這一點，和月月很像哪。”

    “我身體中有著被封印過的影像，隨著年齡的增長，那些影像慢慢的被解封，而我也就知道了我的身世。跟著影像一同被封印住的，還有一部分不屬於我的力量。這些力量會隨著影像一同解封。”

    聶風伸手將玄月被吹亂的發絲重新挽在而後，“還記得在善淵峰的時候嗎？”

    “當然，那個時候哥哥你老是在睡覺……”玄月的嘴巴扁扁的，眼睛撲閃撲閃的，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樣，璀璨的奪目。

    “那就是影像在解封，每一次解封，我都會陷入沉睡。為了不讓你擔心，我才故意說是在睡覺的。”

    “可是這樣我還是很擔心啊，哪有人會無緣無故突然就這麽喜歡睡覺的！”玄月的身子朝著聶風那邊也挪了挪，上半身鑽進了聶風的懷裏。

    聶風用鬥篷將玄月裹緊，寵溺的看著自己懷裏的姑娘，“是我的錯，我跟你道歉。”

    玄月重重的哼了一聲，一隻手扯著鬥篷就像將腦袋給遮住，卻被聶風伸手攔住了。

    “有人來了。”

    “有人？”玄月瞬間就不迷糊了，就連呼吸都漸漸平緩起來，雙眼就像是探照燈掃射一樣盯著四周。

    現在已經這麽晚了，又有誰會在這種時候趕路？

    屏住呼吸想等著人出現，卻意外的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楚師兄，你說這森林裏會不會有精靈出現？”

    “精靈一族已經快滅絕了，剩下的那些精靈都住在虛妄海中，這裏不會有的。”

    “喔喔，楚師兄你見過精靈？”

    “沒有。”

    “哦……那會不會有夜行的巫師？”

    “巫師這個職業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不會再這裏出現。”

    “這樣啊……那會不會碰見鬼，你看這裏這麽陰森……”

    “不會！”

    “好可惜，那妖獸一類呢？”

    “不會！”

    “人呢？”

    “不會！”

    “……”

    聲音道這裏就突然停止，一男一女的身影出現在玄月的視野中。幾息之後，那個女聲突然大喊了一句，“你騙我！明明有人！”

    說著，那道身影就朝著玄月這邊猛地衝了過來，嘴裏還一直喊著說不定等會就會碰到精靈什麽的……

    玄月的嘴角扯了扯，怎麽會在這裏碰見他們兩個？

    “吉吉，楚凜師兄。”一邊朝著人影大喊，一邊揮手示意。玄月生怕她開口慢了，她就會在夏吉吉眼中變成其他奇奇怪怪的生物。

    “咦？”夏吉吉衝到一般的身影停了下來，眯著眼睛看了看玄月的方向。“是月月唉，楚師兄你快來。”

    嘴上喊著讓楚凜快點，真正快點的人卻是她自己。

    玄月不過是眨了眨眼睛，她的腰就被抱住了。一顆腦袋壓在她的胸上，還一直不斷地蹭來蹭去。

    玄月滿臉嫌棄的將夏吉吉從她的胸前推開，腦中卻暗暗的罵了夏吉吉兩句。本來胸就那麽小，還沒發育好，要是被蹭歪了怎麽辦？

    被推開的夏吉吉還想重新貼上去，卻被玄月用手撐在了額頭上。“月月，月月，我可想你了，這麽久你都去哪裏了呀？我去找沉淵子師叔他又不肯告訴我，我侄子又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想你想的有多可憐，你看我都瘦了。”

    看著夏吉吉說話時兩頰一鼓一鼓的樣子，玄月嗬嗬的笑了兩聲。

    這樣都算瘦了，那她就已經算是瘦成幹屍了！

    “我也想你了，也想瘦了。”玄月開口想夏吉吉講述他折斷日子到底有多麽的想念她，然後又不斷地點出，她自己也瘦了不少。

    夏吉吉一臉心疼的看著玄月，隨後才想起來被她已經扔到一邊的楚凜。扯過楚凜的袖子就對玄月說，“月月啊，楚師兄也來了，不過他沒有想你。他還長胖了，你看。”說著，還用力的捏了捏楚凜的胳膊。

    玄月看著夏吉吉那下手的力度就能感到疼痛，果然探頭一看，楚凜的臉色已經變得同鍋底一樣黑，眼睛也死死的盯著夏吉吉。

    “夏師妹，你先放開我。”

    夏吉吉果斷搖了搖腦袋，“我不，你剛剛騙我來著，你還說沒有人呢……”

    “你要是不放，我下次下山曆練就不選你陪同了！”

    楚凜這話一出，夏吉吉瞬間就甩開了楚凜的胳膊，然後一臉委屈的看著玄月。

    “那個，楚師兄好。”玄月直接忽視了夏吉吉控訴的目光，將被夏吉吉忽略掉的聶風拉到了她身邊，“這是我哥哥聶風，你們以前也見過。”

    轉頭又對著聶風說，“這是夏吉吉，這是楚凜師兄，都是宗門的弟子。”

    聶風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又看向玄月，“我認得他們，在浮屠鎮的時候。”

    玄月也笑了笑，還沒有說話，夏吉吉就衝到了聶風的麵前，“哥哥好！哥哥你還記得我嗎？還有哥哥你真好看，比之前好看太多了……”

    夏吉吉說著說著，就突然被楚凜捂住了嘴巴。

    “聶大哥好。”楚凜右手壓著夏吉吉的肩膀，不讓她衝到聶風的麵前。另一隻手捂著夏吉吉的嘴巴。一邊壓製夏吉吉，一邊向聶風問好。

    聶風笑著點頭回應。“這麽晚了，你們怎麽會在這裏？”雖說這片森林因為有商隊同行的緣故，所以沒有什麽妖獸。但若是在晚上出行，危險也是不小的。

    “是啊，楚凜師兄跟吉吉怎麽會在這裏？”玄月從楚凜的手中解救出夏吉吉，然後又趕忙分散楚凜的注意力。

    任由夏吉吉躲在玄月背後一直給他使眼色，楚凜笑著伸手指著夏吉吉，“因為夏師妹想要進來。”

    被點到名的夏吉吉瞬間就愣住了，傻嗬嗬的對著玄月笑著。

    “吉吉你要進來做什麽？”

    玄月看到夏吉吉的反應，大概已經猜到了原因，“因為你想看精靈？”

    夏吉吉的腦袋低的更低，之前還能看見眉眼，如今卻隻能看見一顆腦袋。

    楚凜看了看玄月，又看了看聶風，“玄月師妹呢？你不是替沉淵子師叔送東西去了嗎？怎麽會在這裏？”

    “我已經將長生祭送到了極北冰原，現在正打算去虛妄海送烏山石。”

    “虛妄海！”夏吉吉從玄月的身後探出了腦袋，眼睛看著楚凜，“楚師兄你剛剛說精靈一族住在虛妄海的……”

    “反正你也是下山曆練的，你師父有沒有規定什麽任務，不如我們跟著月月一塊去虛妄海好了！”咧著嘴巴，整齊的牙齒排成一排，夏吉吉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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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還指望著各位大大賞口飯吃呢……一章隻需要花費九分錢，希望各位能夠堅持下去。我會努力寫出美好的文字，獻給最美好的你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