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家在一夜之間包括房子全部都一起消失了，連帶著半點的痕跡都沒有留下。這個消息就像是乘了春風一般，席卷了整個大陸。

    現在的世人才明白，原來那個叫做玄月的女人，是下定決心要顛覆隱世家族了。

    南地宗與長清門的人在得到玄月的消息之後，都向北一齊進軍，朝著商丘的方向去了。而原本就駐紮的商丘的北天宗和西黃宗，則是早早的為即將來到的援手騰出了安放營帳的地方。

    唏噓感歎的世人都還沒有消化尤家消失的事實，那邊商丘的大地上，一場戰爭又打響了。更讓人咂舌的，是那位聶家的家主，竟然在與長清門主玄月第一次交手的時候，就隕落了。

    聶家的眾人更是無法接受這個消息，他們敬愛的大家長，怎麽會這麽容易就被打敗了。然而除去這些不願意相信事實的人，更多的聶家都在愁悶他們的下場。

    大家長離世，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少主大人。

    可是少主大人已經入魔，若是千年世家用了一個大魔頭當家主，恐怕聶家的聲譽，就真的是毀了。

    聶家的長老們也都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所以他們現在也猶豫不決，到底要不要請少主大人回來。

    玄月沒打算給他們任何猶豫的機會，當初司家滅族，也沒有人給他們緩和的機會。

    一切都是公平的，司家為什麽會到現在這個地步，聶家可是沒少出力。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都是最簡單的道理。聶家的先祖曾經殺害我的祖先，逼迫我司家後人不得不隱姓埋名，最後甚至淪落到被人恥笑的地步，這些，你們都該一樣一樣還回來。”玄月獨身站在了聶家大宅的前麵，然後看著為首的大長老。

    “司大小姐說的沒錯，當年先祖被利益蒙蔽了眼睛，對司家出手。先人犯下的錯，是應該我們這些後世子孫來償還的。先祖當年也萬分的後悔，所以不論是尤家對司家後人出手，還是其他勢力要迫害司家，我聶家，都有出手阻止。”

    “相信司大小姐也有發現，當初北天宗一戰，我聶家並沒有派人前往。”

    “至於派少主大人去監視您的事情，也是我們這些老頭子的主意，與我族後輩，沒有半點關係。”

    大長老拄著拐杖上千一步，“倘若我們這一些老骨頭的死，能夠換的大小姐不遷怒我族後人，那麽我等匹夫，願意自裁。”

    聶家的一眾長老都上千一步，麵帶灰色，“我等願意自裁。”

    玄月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場麵。

    她已經準備好要與他們大戰一場的，聶家底蘊深厚，若是真的打起來，她未必討得了好。更何況，還有一個聶風不是嗎？

    “你們是擔心這樣的恩怨會延續下去，你們擔心你們的子孫被迫害，那我司家的先祖呢？他們也曾擔心我們受到迫害，所以他們拚死一戰，也要保護我們離開。倘若仇恨那樣輕而易舉就化解，為何你們當初不放我們一馬！”

    玄月的聲音近乎嘶啞，目光掃過聶家門口站著的一眾長老，就是這些人，害得她變成現在的模樣。

    “你們當初讓聶風去監視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的家人，因為你們的這個決定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我的同門師兄弟們，有多少戰死在宗門前麵！你們怎麽能用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就說所有的一切，都不能降罪於後人！”

    聶家的長老們也被玄月的這一段話給問住了，是他們太天真，以為隻要他們這些人死了，聶家就還能繼續下去。實際上他們聶家做出的事情，與尤家並沒有什麽區別。

    大長老歎了一口接一口的氣，最後還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玄月。司家大小姐對他們的怨恨，怕是已經滲到骨子裏了。

    仇恨一旦積下，除了生死，就再也無法化解了。

    “既然司大小姐不願意放過我聶家，那我們這些老骨頭，就算是舍了一身皮囊，也要與司大小姐戰上一戰。”聲音落下的同時，一道黑色的祥雲就落到了大長老的前麵。

    聶家眾長老看著祥雲上站著的男人，臉上皆是一喜，大長老率先開口：“少主，您回來的？”

    聶風沒有去看大長老，而是直視著對麵的玄月。

    “月月，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我來了。但是聶家後人，還請你放過他們。”

    “聶風你知道嗎？我昨日才殺了你的父親，從那一刻起，我跟你就真的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了。”玄月雙手握緊了拳頭，她現在還記得，聶家主故意把弱點暴露出來，然後引她攻擊他。

    聶家主死的那個時候，他說了什麽呢？

    多謝司大小姐殺了我，這樣，我那個傻兒子，就能重新活過來了。

    是了，多謝她成全。

    她最了解他了，他那樣的人，就算再愛她，也不可能舍了殺父之仇這一樣去愛她。

    是她親手毀了最後一點聯係，可她一點也不後悔。

    謝長安希望她活的自在，活的不再被世上任何一個教條束縛。所以他給了她新月刀，給了她那顆跳動的心髒。

    從地靈兒那裏帶走謝長安的骨灰之後，玄月就獨身前往了極北冰原。她將謝長安埋葬在極北冰原最高的山上，這樣無論她到了哪裏，謝長安都能看到她。

    “你我之中，有一個必定是要死的。這樣剩下來的哪一個，才能繼續活下去。”玄月一手拔出了新月刀，手持細刀指向了聶風，“我從未與你廝殺過，最後一場，拚盡全力如何？”

    聶風在回到聶家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清楚了兩人的處境，他早就做好了準備，可是當他親耳聽到玄月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地想要去拒絕。

    他的父親好算盤，就連最後一點的機會，都要費盡心思的算計他。而他竟然無法反抗，或許從一開始，他就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

    長劍出鞘，劍身輕吟。

    兩道身影同一時間都衝向了天空，一時間雨雲翻滾，天地變色。

    而聶家長老也在兩人離開之後，帶著聶家的子弟去對抗三宗一門的弟子。

    商丘這片古老的土地，終究還是染上了血色。

    每個人都手執武器，在戰場揮舞著自己的雙手。殺死一個人，然後又被敵人殺死，如此反複。

    聶家的子弟似乎也都明白了，這應該是最後一場大戰了。

    生與死，都在這一瞬了。

    連書原本就在北天宗的陣營裏，等到開戰的時候，他就失去了蹤影。周圍的師兄弟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可是與他一道的靈卿等人，卻是再清楚不過的。

    聶家有著能夠肉白骨生死人的複生碑，他們的小師妹現在還是情況不穩的狀態，雖然有了謝長安的心髒，可連書這顆心還是放不下。

    隻要有了複生碑，那就算是玄月出了事，也有補救的方法。

    之前與聶風打聽了，說是複生碑藏在聶家的墓園裏。連書避開聶家的仆人，將聶家大宅繞了一個遍，終於是找到了那片傳說中的墓園。

    外麵的廝殺也進行到了白熱化，墓園裏的死寂與外麵的火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沉心靜氣，連書盤腿坐在了墓園的正中間。

    複生碑不是一般的法寶，倘若神識不定，是沒有辦法找到。他現在必須用神識去探查整個墓園，隻有這樣，才能在眾多墓碑中找出複生碑的存在。

    高空之中的聶風手持長劍，狂風吹得他衣袖翻飛，袖袍裏灌了許多的風，呼呼作響。

    “如果一開始，我沒有騙你，你會不會原諒我？”聶風看著玄月那張精致的麵孔，與他記憶中的青澀小臉早就不一樣了。

    玄月沉著一張臉，她透過聶風那雙黑色的眸子，看到了聶風記憶中的她。

    “如果你不騙我，那麽一開始，你就不會見到我。”他們的相遇，本就是一場陰謀，一場騙局。若是沒有了這些陰謀，他們又怎麽會相見？

    聶風還會是高高在上的聶家少主，而她，也會老老實實地繼承司家。

    “我怨恨你騙我，可是我從不怨恨遇見了你。”玄月將自己從聶風的眸子中抽出來，她這一輩子，連累了許多人，可是她自己做出的事情，卻沒有一件是後悔的。包括與聶風的相遇，包括與他後來的相愛。

    “我也是，”聶風臉上帶著寵溺的微笑，“這一生許多事我都後悔莫及，可唯有遇見你這一件事，我從不後悔。”　即使是後來他忤逆了父母，背叛了家族，墮入了魔道……

    大概世上，總有那麽一個人，那麽一件事，你就算知道是錯的，你還是會義無反顧。

    “月月，我想抱抱你，可以嗎？”聶風說話的時候，語氣軟軟的，讓玄月禁不住想起了他們幼時相處的情景。

    那時候少年奔跑在田野上，微風拂著他的臉，少年臉上洋溢著最溫暖的笑，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

    玄月緩緩地張開了雙臂，而聶風眨眼之間，就將她攬在了懷裏。

    溫熱的唇瓣落在了玄月的額頭上，聶風雙臂死死的擁住了玄月。“遇見你，是我兩世最大的幸福。我喜歡你，便見不得你不好。最見不得你哭，最喜歡你笑。最見不得你生氣，最喜歡你嬌羞。最見不得你為難，最喜歡你喊我名字……”

    “月月，你乖，再喊我一聲。”

    聽了聶風那誘拐似得語氣，玄月整顆心都快被軟化了，於是她微微閉了閉眼，“聶風。”

    “哎，我的月月。”

    手上握著的新月刀似乎被紮進了什麽東西裏麵，炙熱的液體順著冰涼的刀身流入玄月的手中。

    玄月瞪大了一雙眼睛，緩緩低下了腦袋，一片血紅。

    聶風的手握著她的手臂，手中的新月刀被送入了聶風的胸膛，胸膛裏麵流出的鮮血，一點點滲進了玄月棉質的袖口。

    “我最見不得你為難，最見不得。”

    聶風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隻剩下一聲歎息。

    “聶風，聶風……”

    玄月緊緊地摟著聶風的身體，她能感覺的到，天地間的靈氣在快速的聚攏，想要去修複聶風的傷口。可是聶風身上的靈力卻在飛快地流逝，這是生命力的流逝。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本能的喊著他的名字，就好像，那樣他就能活過來。

    而身處在墓園中的連書，終於找到了傳說中的複生碑。

    隻可惜，古樸的複生碑，已經破碎，不再有用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