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大雪驟降(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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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天宗善淵峰,整座山峰最近的氣氛都有些詭異。
大師兄整日沉著臉不說話,二師姐和四師兄下山找什麽東西去了,而三師兄一天到晚都呆在藏書閣,根本就見不到人影。
這些都不是最奇怪的,要說最奇怪的,應該是那沉醉在酒鄉醒不過來的沉淵子峰主,竟然每天準時的到達廣場為弟子們講課。
峰主上一次授課是在什麽日子他們已經記不清了,可是唯一記憶猶新的,就是峰主邁著穩健的步子,一步一步跨上了高台。
“從今日起,連續十日,我都會在這裏講課授業。”
峰主愛喝酒,可是說話一向來都是算數的。
連續十日,他都盤腿坐在高台上。有弟子向他提問,他都耐心的解惑。若不是腰間掛著的酒葫蘆,善淵峰的弟子們都快要懷疑是不是有人冒充了他們的峰主。
善淵峰迎來長清門少門主以及司家家主的時候,藏書閣中的三師兄忽然出現了,消失已久的二師姐和四師兄也出現了,可是,大師兄臉上的陰沉,卻越來越嚴重了。
“複生碑的事情師弟已經跟我說過了,當日小師妹對戰聶風的時候,複生碑就已經碎了。當時我猜測是不是聶家家主利用複生碑複活了,可是隨即一想,複生碑裂碎的時間剛好與聶風死亡的時間吻合,所以我覺得,聶風可能沒有死。”蒼阜的目光從他對麵所有人的臉上劃過。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好看,如夜色一般的深沉。
“我家先祖回來了。”司浩盤腿坐在蒼阜的對麵,腦海中又浮現出了那個年輕的不像話的先祖。“司家第三代家主司夜,他回來了。從極北冰原回來。”
“怎麽又扯出一個先祖來?”二師姐臉上有些不耐煩。
司浩笑的有些淒慘,若換成別的家族,先祖歸來,那絕對是一件喜事,可是……
“先祖說,是大姐複活了他。大姐在複活他的時候,天道降下了天劫,按照先祖的說法,大姐她,並沒有撐過那場天劫。”
沒有熬過天劫,就意味著死亡。
在場坐著的眾人,都沉默著不說話了。
屋外的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就像是一尾毒蛇遊走在所有人的心上。
楚風一直沒有開口,她坐在窗邊看著屋外的竹林,想著師父曾經居住在這裏的場景。師父是不是也曾坐在這個位置,聽著蒼阜師伯的教誨。
眼睛微微合了合,司浩來之前說的那番話,在她腦海裏翻來覆去,楚風扭頭看向了連書。
“連書師伯,您知道引魂燈嗎?”
正在閉目養神的連書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雙漆黑的眸子似乎要將楚風看穿。被這樣的目光看著,楚風覺得她的後背像是在被匕首頂著,涼颼颼的直灌風。
盯著楚風看了許久,連書撤走了自己的目光,然後恩了一聲。
“那您是不是也知道,引魂燈可以保留人的魂魄,隻要找到合適的身體,人就能複生。”就像司夜大人一樣,通過引魂燈複生。
司夜大人一直寄居在殘月佩中,神魂得到保護,最後複生。師父是不是也可以這樣?
連書聽了楚風的話,原本懨懨的眸子裏閃過了一道光芒。他當然懂這孩子的意思,既然已經有人成功了,那麽小師妹也不是沒救了。
“引魂燈殘月佩在哪裏?”
司浩雙手一翻,桌子上就出現了一盞燈和一枚玉佩。
燈盞黯淡無光,看上去與尋常的油燈沒有什麽區別。玉佩周身流轉著月華,月華千變萬化,竟然衍生出了月亮的陰晴變化。
看到所有都注視著殘月佩,司浩開口為眾人解惑。
“先祖說,殘月佩本來沒有這些月華的。這些月華,是大姐的靈力所化。因為大姐修煉了《攬月訣》,殘月佩在法訣的蘊養下,已經快要衍生出玉靈了。”
“這玉佩,隻有你們家的人才能使用。”連書手指夾起了殘月佩,感受到了殘月佩對他明顯的排斥,手指一挑,殘月佩就被扔進了司浩的手裏。袖子一掃,引魂燈則是被送到了楚風的腿邊。
“你們二人跟我走。”連書起身對著坐著的蒼阜行了一個辭禮,“大師兄,我去一趟極北冰原。”
蒼阜直起身子,看著連書的眼中含著滿滿的希望。
“師弟,小師妹就交給你了,你可千萬要護住她,千萬要。”
“我會的,大師兄。”
連書帶著楚風和司浩駕著雲舟朝著極北冰原趕去,而一匹棗紅色的大馬則在極北冰原上麵無聊地踏著馬蹄子。
“少主,您再找下去也找不到玄月小姐的。”提到玄月的時候,竹青的臉上表露出了極盡的厭惡。
他們少主這麽喜歡玄月,可是玄月卻親手殺了他們少主,還將家族裏的所有長老的靈海都打碎了。
現在的聶家已經沒有之前的風光了,整個大陸上,哪裏還有人會敬畏一個弱小的聶家呢?
竹青看著聶風的背影,眼中的光芒愈發的堅定。
隻有將少主帶回去,才有機會重振聶家。
家主大人早就叮囑過了,家族至寶複生碑早就在少主年幼的時候就植入了他的體內,隻要少主一旦喪命,複生碑就會自動裂碎。
他在第一時間出發尋找少主的消息,卻沒想到……
“月月,月月。”
聶風的嘴裏一直喃喃著玄月的名字,一聲聲喊得要多溫柔就有多溫柔。這一幕落在竹青的眼裏,憎恨的神色就愈發明顯。
“複生碑在沒有靈神加持的情況下使用,就會產生一係列的副作用。眼瞎、耳聾、癡傻又或者,是失去記憶。竹青,你從小跟在你主子身邊,他身上有多大的重擔你是知道的。他愛慘了那個女子,定然是不會再傷那女子半分的。所以在他複生之後,你一定要找他,然後將他帶回來。聶家的未來,都在他身上了。”
家主的叮囑依稀還在耳邊回響,竹青牽著韁繩的手指握的越來越緊。
家主大人,您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即使少主失憶了,可是他依舊沒有忘記玄月。他忘記了世上所有的一切,卻還是固執地要去到她的身邊。
“少主,您跟我回去吧。玄月小姐是不會在這種地方的。”
聶風哪裏聽得進竹青的話,他現在隻知道他要找一個姑娘,一個他想要千方百計留住,最後還是失去了的姑娘。
他的身上裹著一身皺巴巴的灰色鬥篷,原本俊俏的容貌早就被胡子給遮擋住了,雙眼不再清澈,身形也愈發的佝僂。
當年名滿天下的聶家少主早就死了,死在了他最心愛的女人手裏。如今活著的,隻是一個沒有記憶的癡兒。
雪花開始從天空上飄落下來,六角晶瑩的雪花,在陽光的直射下顯得剔透無比。
竹青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看著雪花融化成了冰水,最後從他的指尖流下。
“早知道這極北冰原常年下雪,卻沒想到,在酷暑時節,也照樣是雪花紛飛的場景。”
大雪就像是一下子來了勁頭,越下越大,連帶著起了狂風。大風吹過,地上的積雪便厚了一層。
陽光被飛雪給擋住了,天空也由晴轉陰,深藍色代替了原先的淺藍。
同樣位於北方的北天宗上,善淵峰的弟子們依舊盤腿坐在廣場上。第一片雪花落下來的時候,就有弟子好奇的出了聲音。
“這個時候也能下雪?”
是呀,這個時候也能下雪。
八月酷暑,天上竟然落了雪花,而且看這氣勢,沒有一段時間還是停不了的。
所有的弟子都停下了冥想,他們一致抬頭望天。八月飛雪,這大概是千年也遇不到的景象了。
高台之上的沉淵子也緩緩睜開了他的眼睛,扭頭看著極北的方向,嘴巴抖動著說不出話來。
“我有佳徒,曾食寒苦。我有佳徒,曾咽辛澀。今夕相離,痛煞我心!”
天啟新紀的第一年裏發生最奇怪的一件事情,就是這場大雪。
鵝毛一般的雪花,從極北冰原開始,一向著不同的方向進軍。不過一日的時間,整片天啟的土地上,都覆上了薄雪。
司家的命相師冒著大雪和狂風,從司家祠堂披著鬥篷衝進了司家二小姐的院子裏。
命相師一進門,就看見二小姐正獨坐在飄灑的大雪之中,雙眼通紅光且含著淚花。她好像是早就料到了命相師會來,顫抖著聲音請命相師坐下。
“相師請坐吧。”
命相師看著二小姐這幅模樣,砰的一下跪在了雪地之中。
“二小姐,大小姐她,去了……”說完,猛地將腦袋磕在了覆雪的青石板上。雪白的積雪上麵很快就暈染開了一層紅色,妖豔的紅色頹廢而又自在。
司嵐眼中積蓄的眼淚一下子就決堤而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聲音嘶啞且不帶希望,司嵐重複著喊著這樣一句話,而命相師則是顫抖著自己的身子。
司家大小姐、長清門門主、世上唯一的神,在天啟新紀處暑這一天走了。
驟降的大雪席卷了南方各區,南地宗新一任的宗主地靈兒在這場大雪中繼承了她母親留下來的位置。
“師弟,她來陪你了,你會高興的,對吧?”
極北冰原的高峰上,一隻白鶴臥在了兩座墳塚的中間,它死死的閉著自己的眼睛,翅膀卻在不住地顫抖著。
原本不高的墳塚因為暴雪的緣故,竟然隆成了兩個小土包。
兩塊冰晶刻成的墓碑有著一樣的筆跡。
一塊上麵寫著公子長安,另一塊上麵,寫著罪女玄月。(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