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

    怪博士慢慢地推開了秦茗給他檢查的手，“不用啦……我已經活了八十多歲，夠本了！隻是可惜，學海無涯科學無止境……我沒有時間了……”

    他轉過臉，看向舒窈，“舒窈，我的妻。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上了你。從前我離不開你，也不想讓你離開。從今天開始，你自由了……”

    怪博士回光返照一般的精神奕奕，看得人愈發心酸。

    秦茗其實在探測對方身體情況的時候，就被6528告知了這個事實，但是如今由怪博士自己親口說出來，又多了一種別樣的悲壯。

    舒窈搖著頭，咬著下唇，年輕光彩的臉上已然滿是晦暗。“我不要自由。你說的，我是你的妻……啟樺……”

    怪博士低下頭，喘了一口氣，然後低低笑了一聲，“我這一生，離經叛道，就連最尋常不過的成家娶妻，也不走尋常路，拐來了個漂亮的智能光腦做媳婦兒。我聰明吧？這世間有多少男人能夠用花言巧語哄得一個完全智能的最強光腦下嫁？可是我做到了。”

    “但是舒窈，我，我是真的……愛你的。”

    “我沒有什麽父母親緣，所有的一切也都與你息息相關。說起來，我的一切，也可以算得上是你給我的。我周啟樺終其一生也無法報答你，哪怕到了臨死之前，我也有事情要囑托你……”

    怪博士的眼睛愈發黑亮，秦茗和雲鋅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底裏看到了不安。

    隻是，她們才想開口，又被怪博士一個眼神給擋了下來。

    “我的妻，你知道，即便是我生在恨與罪惡之中，但是我對這個國家，這個世界，這個藍色的星球都有著無法割舍的眷戀。”

    怪博士有些支撐不住了，盡管，他的每一句話看似都十分流暢，但是他伸出去虛握住舒窈的手已經開始顫抖，即便他什麽都沒握住。

    “我求你……舒窈，這個地方……是我的國，是我的家……是我的母星。我希望……看到她活著的模樣，即便，我自己死去……”

    舒窈俯身，親吻落在對方的眉間，身形也虛幻了幾分，“不要說了，我答應，你好好的，我就幫你守住藍星……”

    怪博士的眼睛一直看著舒窈，眼底裏是無限的眷戀。

    “秦茗是麽？以後……我的兩個學生，就托付給你了……”怪博士看向秦茗，手指在虛空之中點了點，“還有我的實驗室，那裏的一切，你都可以取用。包括我的實驗研究成果。至於舒窈，她會協助你解決這次的光腦病毒災難，但是在這之後……你不能限製她的自由。不過……我想，你身上那個小家夥也做不到咳咳……”

    秦茗的眼圈也有些發紅，但是她是喪屍，流淚也大多是黑色的，所以淚珠剛從眼眶裏滾落下來，就被秦茗給抹去了。

    倒是一旁的雲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原本以為，怪博士隻是來勸舒窈的。卻沒有想到，原本看著生龍活虎的怪博士，卻在和舒窈跳過一支舞以後就奄奄一息了……

    “老師……”圓臉的姑娘哭得十分傷心，她和師弟雲錫都是怪博士教養長大的，怪博士於他們如師如父，眼下師弟不在，老師卻成了這幅模樣，雲鋅又慌亂又難過，險些哭得背過氣去。

    “傻東西，我的學生，哭成這樣……像什麽！”

    怪博士一邊說著訓斥的話，一邊卻伸出手去，摸上了雲鋅圓圓的臉龐，擦掉她臉上糊成一片的淚水。

    “以後……你們跟著秦醫師，她比外麵那些沽名釣譽的科學家教授什麽的強多了……小鋅你我是最不放心的……你要乖。你師弟那裏……老師……來不及交代了，小鋅你是師姐……要保護弟弟……”

    怪博士沒說什麽要求雲鋅和雲錫上進的話，言語間，就像是一個普通的父輩，遺留下來的，隻有對孩子們的眷戀和不舍。

    雲鋅胡亂地點著頭，努力摒住眼淚不讓淚水掉下來，一抽一抽地跪坐在怪博士跟前。

    舒窈哀求地目光看向秦茗，“秦醫師，你救救他……”舒窈是最強光腦，6528能夠看得出來的事情，舒窈不可能看不出來。

    怪博士這是到了壽數了，沒有病沒有痛，隻是，壽終正寢。

    秦茗救不了。若是中間沒有一次科學文明倒退，隻需要讓博士全身的細胞再次恢複活力就好了，但是現在的科技醫學，做不到。

    低下頭，秦茗無法和舒窈對視。

    生老病死，本就是這世界上難以超脫的存在。舒窈的目光讓秦茗再一次想起自己第一次麵對患者死亡時的無奈。一個醫字，是秦茗終其一生也無法逃脫的責任。

    舒窈也知道自己是強人所難，隻是，她不願意就那麽輕易放棄。怪博士撐著最後一分清明，看著她滿目惶然的模樣，歎息了一聲，“舒窈啊……”

    一聲之後，再無氣息……

    原本惶然無措內心淒楚的舒窈若有所感，伸出手去觸碰對方的臉，卻沒有得到對方的半句回答……

    周啟樺，怪博士，生於公元二四八八年，卒於公元二五三三年，享年八十五歲。

    一生驚才絕豔，為人類科學事業奉獻一生，在武器，醫藥學，基因工程學，光腦科技等各領域皆有卓越的貢獻，他的兩位學生雲鋅雲錫也是非常傑出的化學家和醫藥學家。周啟樺博士本人更是與醫學家生物學家秦茗博士是忘年之交，被稱為藍星史上最無私的兩大優秀科學家。

    這是後人在藍星曆史記載之上翻閱到的關於這位周啟樺博士的記載。

    但這些都是後話，那些隻言片語，記載下來的不過是些幹枯的文字。隻有親曆當場的秦茗和雲鋅才能體會到，那些無法用文字記載下來的情感。

    隻是那一天過後，無論是秦茗，還是雲鋅，都絕口不提怪博士的名字。隻因為，比她們更加傷痛的，甚至不是一個人類。

    她是一個光腦智能，也是怪博士周啟樺的遺孀，舒窈。

    也是從那以後，她們再也沒有看到過舒窈的笑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