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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下班後，我開車送周自恒回家，發信息讓老徐先去我們事先約好的餐廳。

    送完周自恒，我特意回家一趟，把車停在樓下，然後打車過去。

    我如此煞費苦心，不過是想要到散場的時候找個讓時光送老徐的借口，用心之苦，可昭日月啊！

    我到的時候，三個人已經坐好了，菜也上齊了，就等我來。

    老徐很拘束，見我進來，才稍微有了些笑模樣，招呼我在她身邊坐。

    時光也笑著跟我打招呼，唯有陸九橋，板著一張臉不搭理我，想必是猜到我去送周自恒了。

    折騰了一圈，我也真是餓了，大家直接切入主體，吃！

    吃了一陣子，覺得沒那麽餓了，才放慢速度，找一些輕鬆的話題來聊。

    老徐始終很緊張，全程都不怎麽說話，一雙眼睛管都管不住地往時光身上瞟，時光一動，她又趕緊挪走，青澀的模樣，仿佛情竇初開的小女生，羞答答的樣子，連我都忍不住心動。

    可時光就像瞎子一樣，渾然無視老徐的嬌羞，麵無表情地吃東西，和陸九橋碰杯，偶爾還給我夾個菜，氣的我想抽他。

    “別光給我夾呀，還有鳴慧呢！”我提醒他，為了增加老徐在他心裏的美好印象，我特意叫著老徐的大字，而不是粗魯地直呼老徐。

    時光到底比陸九橋紳士，不管心裏怎麽想，臉上依然保持微笑。

    “我不知道徐小姐的口味，怕唐突了，徐小姐喜歡吃什麽，隻管吃，不夠了再加。”他笑著說道，又加了一句，“反正不是我買單。”

    “不是你買誰買？”陸九橋問道，在桌子下踢踢我，“給我剝隻蝦。”

    “地方是你定的，菜是你點的，當然是你買。”時光說道，手一攤，“我就是個小警察，我沒錢。”

    老徐忍不住笑起來。

    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我都沒覺得有什麽好笑，反而覺得時光很賴皮。

    我給陸九橋剝了蝦，脫掉手套站起來，去了洗手間。

    蹲在隔間裏，我拿著手機給陸九橋發微信，讓他到這邊來找我。

    出去等了一會兒，陸九橋果然來了。

    “什麽事不能當麵說，還發信息？”他板著臉問我。

    “沒什麽，就是不想讓你當電燈泡。”我說道。

    陸九橋一愣。

    “什麽意思？”他皺著眉頭問道，“你又想搞什麽鬼？”

    “哪有搞鬼。”我說道，“我是幫老徐搞對象。”

    陸九橋臉色一變。

    “你是說徐鳴慧看上時光了？”他驚訝道。

    “總算開竅了。”我說道，“你們男人都這麽反應遲鈍嗎？”

    陸九橋無奈一歎。

    “夏遠晴，讓我說你什麽好？”他說道，“你要搞清楚，不是我不開竅，是你的竅用錯了地方。”

    “為什麽？”我不解道。

    “時光看似隨和，實則也是頭倔驢，你去美國七年，回來又三年，整整十年，他沒和一個女人牽過手，你知道嗎？”陸九橋說道。

    心裏像被什麽猛刺了一下，我下意識地攥起了拳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時光他……

    十年啊，人的一生有幾個十年？

    “他明知道我們已經是這樣的關係，還不願放手，你覺得，他會因為徐鳴慧而改變嗎？”陸九橋見我不說話，又接著說道，“我知道，你的出發點是好的，時光和徐鳴慧確實也很般配，可是感情不是般配就能結合的，你想的太簡單了。”

    “我……我也沒說讓他們現在就結合呀，先慢慢的接觸著，相互了解著，老徐那麽優秀，說不定時光哪天……”我急著辯解，卻組織不好語言，磕磕絆絆地說道。

    “你這樣，不是在幫時光，而是在用一種殘忍的方式傷害他。”陸九橋說道，“你不愛他，就把他隨便推給別人嗎？”

    “不，不，我沒有不愛他。”我說道，“我當然愛他，隻是我對他的愛，沒有性別，是深如骨髓的親情，像愛我爸，愛夏天那樣，這種愛，其實是超越了愛情的……”

    “可他隻想要愛情！”陸九橋打斷我。

    我愕然看著他，滿心荒涼。

    那怎麽辦？

    那麽好的時光，難道要為我守一輩子嗎？

    我不！

    “我不，陸九橋，我不！”我上前一步揪住他，不顧一切衝他吼，“都怪你，都怪你，我們明明是這麽好的朋友，你卻欺負我失憶，當做陌生人來追求我，我要早知道是你，打死我都不會愛上你，我們三個人，做一輩子的好朋友，這樣不好嗎，幹什麽非要特麽的見鬼的愛情？

    現在變成這樣，怎麽辦，時光說的沒錯，你就是自私，你個自私鬼，你要賠給時光一個愛情，你賠他！”

    “我拿什麽賠？”陸九橋也激動起來，大聲說道，“我除了你，隻有命，你說，這兩樣哪個給他？”

    “兩個我都不要！”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我回頭，就看到了時光。

    “時光！”我叫他，往他麵前走。

    “不，別過來。”時光抬手做了一個止步的手勢，說道，“江悅，別過來，也別內疚，你愛誰，是你的自由，我愛誰，也是我的自由，讓我們都自由的選擇，自由的做決定，不要幹涉，不要施舍，不要憐憫，好嗎？”

    他說完，目光平靜地看著我，仿佛在等我的答案。

    我的淚慢慢流下來。

    “好！”我說道，開口的瞬間，心如刀絞。

    時光點點頭，衝我微笑，笑容像被湖麵揉碎的月光。

    他的心，是不是也這麽碎？

    “告訴徐鳴慧，說我不愛她！”時光說道，轉身離開。

    然而，他剛一轉身，老徐就出現了。

    “其實，你可以自己告訴我。”老徐說道，“我可以承受，任何的結果，這世上，再沒人比我更能承受。”

    “老……”我想衝過去，卻被陸九橋一把拉住。

    時光背對著我，麵對著老徐，似乎又笑了一下。

    “所以，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他說道，“抱歉了！”

    “不，不用抱歉。”老徐說道，“你也不用內疚，你愛誰，是你的自由，我愛誰，也是我的自由，讓我們都自由的選擇，自由的做決定，不要幹涉，不要施舍，不要憐憫，好嗎？”

    她竟然一字不差地複述了時光的話，聽得我淚如雨下。

    老徐說完，轉身先離開了。

    時光看著她遠去後，也徑直走了。

    我掙開陸九橋的手，靜靜地看著他。

    “可能我們也需要暫時分開。”我說道，“我先走了，麻煩你結個帳。”

    陸九橋發出一聲自嘲的笑，仿佛不欲多言，倦怠地擺了下手。

    我轉身，抹掉眼角的淚，大步離去。

    上天啊，如果有來生，讓我投胎成一頭豬吧，沒腦子的那種！

    這樣，我就可以什麽也不用想，什麽也不用做，每天隻等著那三頓麩糠，無悲無喜，無情無欲，哪怕人類殺了我的父親，賣了我的孩子，我也不會反抗，因為我自己，也躲不過那索命一刀。

    我出了餐廳，招手叫了台出租車，坐進去的瞬間，想起自己沒開車的目的，不由好笑，原來計劃果然趕不上變化。

    “小姐，去哪裏？”司機師傅在前麵問道。

    “去地獄！”我脫口說道，說完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跑車的，最忌諱這些，我不該把自己的怨氣撒在人家身上。

    誰知司機師傅一點沒惱，笑嘻嘻地說道，“那地方我不熟，要不你換個地兒？”

    “換哪？”我傻愣愣地問道。

    “比如後海，工體，三裏屯……”司機師傅說道，“我個人覺得，那些地方解悶消愁比地獄要好的多。”

    二十分鍾後，我就來到了三裏屯，下車時給了司機師傅一張毛爺爺，沒讓他找錢。

    我隨便找了個酒吧進去，坐在吧台前要了一瓶酒，一個杯子，自斟自飲，看著眼前的燈紅酒綠和形形色色的客人，忽然覺得人生其實就是一場空。

    所羅門在傳道書中寫道：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

    是啊，百年繁華，終歸一夢，我們為什麽非要苦苦掙紮呢？

    我一杯一杯灌著酒，滿心都被這消極的思想占據，到最後，不但沒能解愁，甚至有種想了此殘生的念頭。

    “嗨，美女，寂寞嗎？”一個男人湊過來，衝我拋了個自以為勾魂的媚眼，惡心的我差點沒吐他一身。

    見識過了陸九橋，周自恒和時光，別說是他個小痞子，滿酒吧的男人在我眼裏都是蝦兵蟹將，歪瓜裂棗，還我寂寞嗎，寂寞死我，我也不能找你呀！

    “滾！”我回他一字真言，繼續喝自己的酒。

    男人不但不滾，反而笑嘻嘻地挨近了我。

    “就喜歡你這冷酷的小模樣！”他說道，竟然挑起我的下巴唱起了歌，“我寧願你冷酷到底，讓我死心塌地忘記……”

    我醉眼朦朧地看著他，咧嘴衝他露出一抹美豔的笑，一把打掉了他的狗爪子。

    “我是很冷酷沒錯。”我笑著說道，“但我的冷酷會讓你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我說完，抄起已經見底的酒瓶往他腦袋上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