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燈火通明，琴瑟交錯，正中間著大紅色舞衣的舞姬們舞步翩翩，裙秀流轉。淩燁端坐在王座上，德妃與柳貴妃一左一右坐著，西側坐著宮內女眷，東側則是朝內重臣及皇親貴胄。阿寶坐在東側最靠近王座的位子，認真欣賞著舞蹈，心想，這古代的女子跳舞，嬌而不媚，柔而不弱，和現代的舞很不一樣。

    舞畢，音樂戛然而止，舞姬緩緩退下。阿寶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淩軒坐在阿寶的左側，他還從未見過阿寶這樣安靜的樣子，他呆呆地看著她的樣子，發現她其實真的很美，還有一點可愛。淩軒被自己這樣的念頭嚇到了，他拍拍自己，心下罵了自己一通，上次被她踢到水池裏，戲弄得還不夠慘？不要被她的表象所迷惑，要和她鬥爭到底！說著露出凶神惡煞的表情。這一幕被王座上的那個人盡收眼底。

    “阿寶在想什麽呢？”他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發問。

    “我在想這宮裏的舞姬就是不一樣，比玉清坊的強多了。”阿寶用最隨意慵懶的語氣說道。玉清坊是京城內最大的歌舞坊，裏麵的舞伎優伶個個都技藝精湛，故而名聲遠揚，不少人慕名而來，也是王公大臣常去的地方。雖如此，到底也是個風月場所，古代的戲子什麽地位？阿寶這話一說出口，殿上的人都麵麵相覷，他們之前隻聽說阿寶小姐一直糾纏楚王，但想著她也算是他的原配，最多也隻覺得她有些出格而已。如今在金鑾殿上，竟當著眾人的麵，拿宮中的舞姬與風月場所的相比，也難怪嚇壞眾人了。

    淩燁威嚴地咳嗽了一聲，終止了大殿內的竊竊私語。隨後有些頭疼地看著阿寶，意思就是：是你讓我幫你恢複名聲，說話能不能注意一點。阿寶無視他詢問的目光，假裝無意卻目光如炬地打量著每一個人。她要知道，誰是敵人，誰是朋友。

    付珩淡然一笑，他知道這個小妮子又在打著什麽主意呢。淩軒卻坐不住了，他猛一拍桌子：“趙阿寶，你不知廉恥！玉清坊那種地方豈是你一個女子可以去的。”

    “你都可以去，怎麽我就不可以麽？”阿寶說著有意往他那兒瞟了一眼，淩軒馬上想到上次她的那句“你也算男人嗎？”頓時臉漲得通紅，一會兒又氣得煞白。

    “軒王爺別和阿寶小姐置氣，小姐從小生長在鄉野農家，對規矩不甚了解，也是人之常情。”林嬪笑言，阿寶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不就是說她是鄉下丫頭，見識短淺，別和她一般見識嘛。

    眾嬪妃見林嬪都這麽說了，林嬪的意思就是柳貴妃的意思，也紛紛附和著譏諷阿寶。阿寶並不理會她們，自顧吃著菜喝著酒。

    “皇上，阿寶小姐行為如此出格，隻怕有損皇家顏麵啊。”是丞相柳章，柳如是和柳如畫兩姐妹的父親。

    “皇上，阿寶隻是年幼無知，欠缺教誨，其實她是一個好孩子啊。”尚書大人急忙說道。

    阿寶心下有點感動，她知道尚書大人是真心待她好。

    阿寶突然站起身來，轉過身看向身後的大臣。

    “各位都是朝中重臣，國家梁柱，阿寶不過是鄉野丫頭一介女流。不過既然阿寶今天與各位同殿為賓，那麽阿寶就鬥膽問一句，在座各位，想必有不少是玉清坊的入幕之賓吧。”說著掃視著前麵的人，那些被她盯著看的，都心虛地低下了頭。阿寶很滿意他們的表現。

    “付珩，我聽說你也是玉清坊的常客，別人也罷，你是淩國第一公子，怎麽也光顧那種風月場所呢。”

    付珩當下明白她的意思，感情是要他與她唱雙簧。也站了起來。

    “阿寶小姐此言差矣，玉清坊內的舞姬優伶皆隻賣藝絕不賣身，到那裏去的人，也純粹是為欣賞歌藝舞技而去，無關風月，隻為雅興。”

    “在座的大人也是這麽認為麽？”

    “付公子所言有理有理”朝臣紛紛點頭附和。

    “即是如此，無關風月，那阿寶怎麽就不能出入了？怎麽就出格了呢？”

    淩軒被阿寶這鎮定自若的樣子吸引住，但他還是憤憤道：“趙阿寶，你強詞奪理！”

    阿寶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懶得搭理他。

    “阿寶小姐不愧是鎮國公的女兒，不但膽識過人，口齒也十分伶俐。本王敬你一杯。”阿寶這才注意到她的側後方坐著一個身著紫色錦袍，麵目清秀，聲音溫和的男人，她聽淩軒提過，想必他就是越王淩越吧。

    “多謝越王誇獎！”說著舉杯一飲而盡。

    眾大臣此刻紛紛議論阿寶小姐豪爽大氣，有當年鎮國公的幾分樣子。

    阿寶轉過身望向妃嬪們，鞠了一個躬。不卑不亢地說道：“各位姐姐們，阿寶知道你們不喜歡阿寶，姐姐們都出身名門，又侍奉皇上左右，阿寶隻是一個野丫頭，不懂規矩。但阿寶自己也不願如此，說來阿寶也是出身名門，無奈卻流落鄉野，每日麵朝黃土，不幹活，就要挨餓。每日忙忙碌碌，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牛晚，也隻勉強溫飽，要是趕上災荒年份說著說著，阿寶不禁低下兩行淚來。淩燁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心想這女人變臉也太快了吧，要不是深知她的底細，也會被她這楚楚可憐的樣子蒙騙。

    眾妃嬪聽她這麽一說，倒不好意思起來。

    淩軒有點看不懂趙阿寶到底想幹什麽，心裏暗想：這女人，到底有多少種樣子。

    淩楚同情地看著阿寶，覺得她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子，雖然有時候行事出格，但卻不失可愛，想著想著他笑了。柳如畫看著自己的夫君，心如刀割，她看著阿寶，心下暗暗發誓與她勢不兩立。

    “皇上，臣妾有一個請求，求皇上答應。”德妃站起身對皇上行了一個大禮。

    “愛妃請起，有何請求，但說無妨。”

    “臣妾方才聽阿寶妹妹訴說身世，心疼不已，說來阿寶小姐流落民間，也是因鎮國公一心為國，才招禍事。若是沒有鎮國公守護淩國，哪有我們安樂的日子呢。臣妾今日得錦衣玉食，蒙皇上寵愛，更覺愧對阿寶小姐，所以臣妾想請求皇上，準許阿寶小姐入宮，讓臣妾教她禮儀規矩，臣妾定當盡心盡力，以報鎮國公的恩德！”一席話說得迂回婉轉，真摯懇切，連阿寶也受了感動。

    淩燁看向阿寶，詢問她的意思，阿寶點了點頭。

    “好，朕準了。以後就辛苦愛妃了。”

    “臣妾謝過皇上”德妃轉頭看了看阿寶，莞爾一笑。阿寶也回敬一個微笑。

    德妃？就是那個大將軍的女兒？她怎麽突然要教我規矩，還要我入宮和她一起住，究竟打的什麽主意，算了，見招拆招吧，阿寶心下這麽想著。就聽一個尖細的聲音扯著嗓子道“請打王鞭——”

    打王鞭？那是什麽？

    不一會兒，幾名太監前後邁入殿內，為首的端著一個托盤，用紅布蓋著，待走到阿寶麵前，揭開紅布，是一條金光閃閃的鞭子，威風凜凜，透著威嚴。

    “這是什麽？”阿寶不解地看向淩燁。

    “這是打王鞭，先皇賜予你父親的，現在朕將它賜給你，打王鞭是趙家軍的軍符，上打王公貴胄，下打平民百姓，你得好好保管它。”

    阿寶摸著眼前的東西，仿佛能感受到鎮國公征戰沙場，金戈鐵馬，氣吞山河的氣魄。她記得上學的時候，對辛棄疾、岑參、王昌齡等人的戰爭詩情有獨鍾，那種冷兵器時代獨有的波瀾壯闊，她從太監手中接過，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隨後走至殿中央，跪下對淩燁行大禮謝恩。

    當下殿內的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心裏卻各懷鬼胎。誰不知道趙家軍驍勇善戰，令蠻夷聞風喪膽，皇上這麽做，到底是何用意。

    柳如是心裏慌了神，難怪剛才德妃百般拉攏，原來早就知道皇上要將打王鞭賜給她，德妃的父親本就掌握十萬大軍，要是她拉攏了趙阿寶想起前幾日皇上從她宮裏出去，轉眼就進了德妃宮裏。她暗暗擔心起自己的地位來。

    宴會散去，眾人都往宮外走。

    “喂，趙阿寶，把你的寶貝借我看看啊。”淩軒像個跟屁蟲一樣黏了上來。

    “離我遠點，不然我抽死你！”

    “你馬上就要進宮了，還這麽凶，我告訴你，後宮可不比別處，小心你的小命！”

    “我看你先小心你自己吧，皇上說了它上打王公貴胄，下打平民百姓，你以後最好離我遠點，不然看我不打死你！”

    “好啊你個趙阿寶，你個潑婦，無禮野蠻，凶惡狠毒！連本王都敢打”雖這麽說著，卻走到鞭子的攻擊範圍之外。

    阿寶看他這個樣子，又好氣又好笑。

    “怎麽，阿寶小姐也有靜坐院前賞月的興致？”阿寶回頭，是付珩。

    “還沒睡？誰說我在賞月，我在看星星呢。”阿寶撇了撇嘴。

    付珩笑了笑，在她身旁坐下。

    “星星也好，月亮也罷，今夜我付珩都陪你共賞。”

    “嗯。”

    兩人都不說話，安靜地看著星空，過了一會兒。

    “阿寶，後宮自古就是紛爭之地，你又手握重兵，此次入宮，萬事小心。”

    “嗯”阿寶看著星空，若有所思。（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