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晚餐送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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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日子,對羅青桃而言,很難熬。

    能找到的兵書都看完了,詩詞歌賦看了就困,筆杆子扛起來比刀槍還沉,針線活兒更是半點兒也不會……這深閨之中的清閑日子,簡直比坐牢還要難受!

    百無聊賴之中,羅青桃隻好把清歡居的院子。當成了臨時的演武場。

    於是那些花草樹木可就遭了秧,不是被當成了射箭的靶子,就是被長鞭抽得七零八落。就連那些開得正茂盛的秋菊也沒能幸免,一陣風來,往往可以看到被削成了碎末的花瓣漫天飛舞。

    新來的小丫頭們見了心疼得直皺眉,隻有纖雲神色淡然,每天跟在羅青桃的身邊送兵器、送毛巾、送茶水,一點怨言也沒有。

    半個多月下來,院子裏已經徹底沒了可以給她禍害的東西了。羅青桃隨手將長鞭纏到一棵光禿禿的桂樹上,神清氣爽。

    兩年多不曾練兵,她的身手差不多已經從野豬的水平退化到家豬的水平了。經過這一陣子的惡補,勉強算是撿回了幾分霹靂千金的風範。

    羅青桃暗暗地盤算著,下次君洛再敢惹她,她就讓他嚐嚐羅家窩心腳和掃堂腿的滋味!

    想到那個家夥,羅青桃的心裏又開始發悶起來。

    這些日子,君漓隻說朝中局勢複雜、京城裏也不太平。說什麽也不許她出門。羅青桃不願在這個時候再給他添?煩,隻得老老實實地在府中呆著。

    纖雲每天會把外麵的消息說給她知道。比如皇帝昨日又昏過去兩次;比如吳侍郎的獨子與人鬥毆而死,對方是範禦史的內侄;比如某某街上出現了一夥?衣人,光天化日之下把左相最寵愛的小孫女擄走,次日相府收到了要他辭官保命的恐嚇信;再比如朝堂之上每日吵嚷不休,這個彈劾那個娶了青樓女子為妾、那個又揭發這個有七八個私生子……總之,如今的京城,簡直比戲本子裏還熱鬧。

    可是,所有的消息裏麵,都沒有提到過“恭王爺”這三個字。

    那個曾經包攬了整個京城所有八卦話題的皇家特產廢物,好像徹底從京城裏消失了一樣。

    當然,究竟是他真的消失了,還是有人刻意避開不談,那便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了。

    羅青桃多次向纖雲旁敲側擊,那丫頭隻會裝糊塗。這讓羅青桃在擔心之餘,對她更添了幾分警惕。

    她有心向旁人打聽消息,可是除了纖雲,旁的小丫頭們連話也不敢跟她說幾句,二門外麵的小廝們更是對她避如蛇蠍。羅青桃幾次想問,都找不到辦法開口。

    這府裏都是君漓的人。她總不能逮著人直接問“君洛怎麽樣了”吧?

    因為這個緣故,羅青桃的“牢獄”生活,更添了幾分揪心揪肺的煎熬。

    白日還好,至少可以與刀槍劍戟為伴。出一身汗便可以忘了很多事;可是到了夜裏……

    短短幾日,她已習慣了輾轉反側到天亮。

    個中緣由,不足為外人道也。

    羅青桃覺得自己一定是病了。病入膏肓,再熬下去就會死的那種。

    可是,除了熬下去,她還能怎樣?

    這日有雨,連院子裏也去不成了。羅青桃悶悶地躺在軟榻上,捧了本已看了幾十遍的兵書,怔怔地出神。

    小丫頭們樂得清閑,早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偌大的清歡居中,隻聽到一片淅淅瀝瀝的聲音。

    心裏本來已經夠亂的了,這雨聲更在煩亂之外添了十分淒涼,擾得羅青桃煩躁不堪,恨不能揪一個人出來打一架。

    “噠噠、噠噠噠、噠……”窗欞上響起了有節奏的敲打聲。

    羅青桃起初以為是房簷下漏水,本不打算理會,誰知那聲音竟是片刻也不肯停歇,鬧得羅青桃頭都大了。

    忍了好一會兒,她才煩躁地丟開兵書,開窗查看。

    窗子才開了一條縫,隻聽“嘩啦”一聲大響。一個白色的影子閃了過來。

    羅青桃本能地閃身避過,才發現那東西並不是什麽飛刀冷箭,卻是一隻通體雪白的鴿子。

    這會兒那小家夥正站在燭台上,耷拉著濕噠噠的小翅膀,眨著一雙圓溜溜的小眼睛,委屈兮兮地看著她。

    所以她這一身一臉的雨水,就是拜這個小東西所賜?

    很好。今晚的晚飯就它了!

    不請自來、擾人清靜、弄髒了她的衣裳,居然還敢委屈兮兮倒打一耙?

    不吃它吃誰!

    羅青桃露出大灰狼式的笑容。搓著手向燭台走去。

    那隻鴿子好像察覺到了不妙,歪了歪小腦袋,“撲棱”一下子又飛了起來。

    打翻了燭台、碰倒了茶盞、砸歪了香爐,更重要的是——再一次濺濕了羅青桃的臉。

    “這是你自己找死,可別怪我!”羅青桃磨著牙咒罵了一句,趁那小東西還沒落穩,一個箭步衝過去,將那可憐的小家夥抓在了手裏。

    這隻沒眼色的破鳥,該不會以為她是吃素的吧?

    事實上那破鳥並沒有當她是吃素的。隻是它沒有想到,世上會有這麽不懂得憐惜弱小的女人。

    畢竟它從前見過的女人都是嬌嬌怯怯的、一步三扭腰的、看見它會歡喜得尖叫,恨不得撲上來親它的……

    總之,被羅青桃揪住翅膀拎在手裏的破鳥。覺得自己很委屈。

    羅青桃把鴿子提到眼前,一邊揪毛一邊念叨:“翅膀太短,一看便知道好吃懶做;胸脯太低,難怪飛不高;眼睛太鼓,多半近視;嘴巴太長,不是什麽好鳥;大腿挺粗,適合辣炒;小腿沒肉……咦?”

    這鴿子細細的小腿上,綁著一枚小小的竹筒,比尋常信鴿所帶的還要精巧幾分。

    所以,這小混蛋勉強也算是一隻信鴿?

    羅青桃一把揪下那枚竹筒,隨手把鴿子丟到了一旁。

    小東西看看自己禿了一大塊的翅膀,再看看桌上幾十根濕噠噠的羽毛。?然神傷。

    羅青桃打開那竹筒,驚詫地發現裏麵竟然是有字條的。

    所以,這真的是一隻貨真價實的信鴿?

    而且,是一隻迷了路、送錯了信的信鴿?

    羅青桃鄙夷地向那隻鴿子瞥了一眼,取出字條,打開。

    然後,她就愣住了。

    字條在竹筒之中,並沒有沾濕。那字跡,她卻是熟識的。

    “嬌眼斜回帳底,"shu xiong"緊貼燈前。匆匆歸去五更天,膽小怯誰瞧見。臂枕餘香猶膩,口脂微印方鮮。雲蹤雨際人依然,掉下一床花片。”

    沒有開頭,沒有落款,細細的蠅頭小楷,隻寫了這麽一首詞。看得羅青桃的臉上一陣紅一陣?。

    看來這一陣子,她是白擔心了。那混蛋既然有閑心寫這些淫詞豔曲,可見小日子還是過得蠻滋潤的!

    確認了這一點,羅青桃也算是放下了心。

    至少,那混蛋還沒有遇到?煩;至少,他的心裏還念著她……

    羅青桃紅著臉反反複複將那字條看了幾遍之後,團成一團丟進了火盆裏。

    那鴿子被冷落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咕咕”地叫了兩聲,撲棱著翅膀一陣亂抖。

    於是它身上剩下的那些雨水,均勻地灑在了羅青桃的桌子上、軟榻上、床頭上……

    羅青桃尖叫一聲,猛跳起來。將那隻還在得意的小東西抓到了手裏。

    那鴿子顯然沒料到英武如它,竟會兩次落到同一個人的手裏。看看桌上那些四處飄散的羽毛,它開始後悔自己太過放肆了。

    羅青桃揪著鴿子的翅膀尖將它提了起來,冷笑:“欺負我?跟那個混蛋一個德性?你到底是誰的鳥?你要是襄王府的,怎麽會聽那個混蛋擺布?你要是恭王府的,又怎麽會找到我這兒來?小東西,你主子該不會是叫你見著個女人就過去送豔詞吧……”

    鴿子自然是聽不懂她的質問,隻管“咕咕”地叫著,小眼睛裏滿是委屈。

    羅青桃卻是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得有道理。

    這鴿子又不認識她,怎麽可能送信給她?這豔詞是給誰的,還真說不準呢!

    最好不是那混蛋養了一堆鴿子,四處給女人送豔詞……

    羅青桃越想越不是滋味,眼裏的凶光刷刷地往外冒,嚇得那鴿子直把腦袋往翅膀底下藏。

    “王妃,您在跟誰說話?”纖雲拿了一碟點心,推門走了進來。

    羅青桃吃了一驚,待要放走那隻鴿子,已是來不及。

    她回頭看了一眼火盆。幸好,字條早已燒得一點痕跡也沒有了。

    “你瞧,撿了隻鴿子!”羅青桃拎著鴿子向纖雲展示了一下,抿嘴輕笑。

    纖雲看看桌上地上四散的鳥毛,哭笑不得。

    羅青桃接過點心,隨手把鴿子丟給纖雲:“去把它烤了!”

    “咕——嗚!”那鴿子在半空中死命地撲騰了兩下,扇開纖雲的手,撞開窗扇撲棱棱飛了出去。

    羅青桃看著它那副落荒而逃的狼狽樣,撫掌大笑。

    纖雲跟著笑了一陣,便蹲下身來細心地收拾那一地鳥毛。

    地上,一枚細小的竹筒,靜靜地躺在幾片雪白的羽毛之間。纖雲皺了皺眉頭,見羅青桃沒有留意,便將那竹筒藏在了手心裏。問了羅青桃沒有旁的吩咐之後,她從容地收拾好桌子,微笑著退了出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