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這女人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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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初時分,正是小丫頭們慣常偷懶的時候。羅青桃一路走過去都沒有撞見什麽閑人。
過了月亮門,穿過一條回廊,便進了梅落雪的院子。兩個粗使丫頭正坐在台階上打盹,見羅青桃進來,既不起身行禮,也不說替她通報,斜了斜眼就算是招呼過了。
羅青桃也不在意,目不斜視地徑直繞過她們,上了台階。
青天白日,門竟然是關著的。
羅青桃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忽聽裏麵傳來嚶嚶的哭聲,羅青桃越發不好進去,隻得在門外站定,打算叫個丫頭過來替她傳幾句話。
丫鬟還沒有等到,便聽見君漓的聲音既無奈又焦灼地道:“你一向是最懂事的,如今怎麽會……究竟要怎樣你才肯信我!”
羅青桃一聽便知道梅落雪又在耍小性子,心中不禁暗叫“晦氣”。
卻聽房中“嘩啦”一聲大響,不知道是什麽碗碟瓶盞摔到了地上,接著便是梅落雪愈加響亮的哭鬧:“你還要我怎麽信你!自從這次回京,你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待我一天比一天不耐煩,對那個賤婦反倒親親熱熱的!又是替她添置東西,又是替她買丫鬟,還不許欒媽管她的事!我知道她是你正兒八經的王妃呢,你隻管寵她去呀,還到我這兒來做什麽!”
果然,這女人的醋壇子是隨時隨地會翻的。羅青桃知道,自己今日來得不是時候了。
哪怕有天大的事,若是在這女人打醋壇子的時候來說,那便是自尋煩惱!
無奈之下,羅青桃隻得在兩個小丫鬟幸災樂禍的目光之中,走下了台階。
屋裏的哭泣聲仍在繼續,不用聽也知道,接下來的戲碼必然是君漓賭咒發誓。梅氏繼續哭鬧,如此反複七八十個回合,一直到二人都精疲力盡才能暫時作罷!
果然,稍後便聽到君漓的聲音急急地道:“若非萬不得已,我何嚐願意去向那個賤婦示好!雪兒,如今不比從前,她已經動了別的心思,我若不想法子攏住她,一旦赤營歸了旁人,咱們的事情落空還是小事,到時候隻怕性命不保!你暫且忍耐一時,等咱們如願的那一日,那賤婦就交給你,任你處置好不好……”
羅青桃本不願聽牆根的,此時卻忽然有點不想走了。
一直以來認識的都是溫雅謙和、賢德端正的君漓,她忽然很想知道,此人在背後算計旁人的時候,會是怎樣一副麵孔?
在階下站了一會兒,羅青桃拿定了主意,又扶著欄杆輕手輕腳地上了台階。
裏麵的哭聲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羅青桃有些不耐煩了,才聽見梅落雪又哭道:“避重就輕,欲蓋彌彰!”
這八字評語一下,君漓立時慌了神,隻差沒有下跪磕頭了。
梅落雪又哭道:“還說什麽把她交給我處置,鬼才信你!真到了那一天,她手裏有赤營,有那些不開眼的武夫,還有靖王那個蠢貨死心塌地,你能奈何得了她麽?隻怕那些武夫一跺腳。你就乖乖地把皇後的位置捧給她了!我算什麽,我隻是你們的使喚丫頭而已……你深更半夜在她房裏耽擱那麽久,人前人後跟她眉來眼去拉拉扯扯的,隻怕早就滾到一起去了,還裝什麽清白無辜!”
“雪兒!我在你的眼裏,就那麽不堪嗎?那種肮髒淫賤的女人若能入得了我的眼。我還值得你喜歡嗎!”君漓顯然是急了,竟直著喉嚨怒吼起來。
梅氏的哭聲低了下去,君漓忙趁熱打鐵,賭咒道:“我的心思,你應該明白!雪兒,我若負了你,你大可叫我身敗名裂,千夫所指!”
哭聲終於漸漸地停了下來,羅青桃正覺得無趣,又聽梅落雪冷笑起來:“這話倒也說得是!你若負了我,我便把羅家那幫蠢貨的死因告訴那個賤婦,看你如何收場!”
裏房內靜了一下,隨後傳出了君漓的笑聲:“我的雪兒,舍不得那樣對我的。”
羅青桃退後兩步靠在柱子上,隻覺耳中“嗡嗡”作響,心中霎時亂成一團。
“羅家那幫蠢貨的死因”是什麽意思?
君漓的話又意味著什麽?
什麽事情被她知道之後會無法收場?
羅青桃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她竭力想抓住什麽,眼前卻隻有天旋地轉。
冰冷的石柱幫她維持著一線清醒,她竭力咬緊牙關,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細聽屋裏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耳中的轟鳴聲低了下去,她隱隱聽到了君漓的聲音:“……也不差她一個。羅家在大梁國耀武揚威數百年,本就是亂臣賊子一流!我讓他們在死後還能留下個好名聲,已經很對得起他們了!”
聽到這裏,羅青桃再也忍不住,撞開房門衝了進去。
此時梅落雪正斜靠在軟榻上,君漓蹲在她的腳邊。見羅青桃闖進來,二人俱是大驚失色。
君漓霍然站起身來,厲聲嗬斥:“誰叫你進來的!”
羅青桃拔出隨身佩戴的短劍,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
君漓閃身躲過。拔劍相迎,口中還不住怒吼:“瘋子!你若嚇著了雪兒,我定不饒你!”
羅青桃咬緊牙關一語不發,用盡平生所學本領,一劍快似一劍地緊逼過去,每一劍都直指要害。
君漓又急又怒,卻又似乎有些顧慮,隻顧躲閃,很快便落了下風。
梅落雪在後麵急道:“她要殺你,你還不忍下手麽!”
君漓沒有理會她,卻向羅青桃急道:“你是不是對我有些誤會?桃兒,有話好好說。別動刀動劍的好不好!”
羅青桃最初的衝動過後,正有些後悔自己的冒失,又看見君漓此時的神情不似作偽,一時不免有些遲疑。
這時梅落雪忽然在後麵叫道:“還跟她說什麽,她剛才一定都聽到了!你害死了她的父兄,她能饒你嗎?你若不殺她,今日你我都得死在她的手裏!”
羅青桃聽見這話,心下再無懷疑,手中的短劍愈發淩厲了幾分,隻攻不守,完全已經是拚命的打法!
她一直以為父兄的死隻是因為戰事慘烈,直到今日才知道還有內情,叫她如何忍得住!
再想想這兩年來,她竟一直在苦苦癡纏一個害死她父兄的奸人,叫她如何能原諒自己,又如何能放過眼前的這個人!
她沒有什麽好顧慮的了,今日能為父兄報仇最好,若不能。便拿這條命去贖這兩年愚頑無知之罪吧!
羅青桃心中酸苦,手上劍招卻是前所未有的刁鑽狠絕!
在這樣不要命的進攻之下,君漓很快便帶了傷,右臂和胸腹處各挨了一劍,幸而躲閃及時,並未傷到要害。
生死攸關,他再不敢大意,是隻得打起精神,反守為攻。
二人手中兵刃一長一短、一金一玉,正是成婚之時當今皇帝所賜的一對鴛鴦劍,取的是“金玉良緣”的彩頭,誰能想到會有生死相搏的一天!
梅落雪在軟榻上坐直了身子,看著二人你來我往,俱是拚盡了全力,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羅青桃憑著最初的一股憤懣之氣占了先機,但時間一長,便漸漸地有些吃力起來。
近身交鋒,有種說法叫做“一寸短、一寸險”。短劍對長劍,是極難有勝算的。更何況怒極傷身,羅青桃一口怒氣泄盡,漸漸便覺有些體力不支了。
令羅青桃有些意外的是,在她察覺力不從心之後,君漓竟又恢複了先前那種隻守不攻的打法,一味躲閃避讓,再沒有主動刺她要害。
難道他還有話要狡辯?或者,是舍不得赤營這個極大的助力,還在想法子挽回?
羅青桃麵露嘲諷,正猶豫要不要追問,忽聽身後破風聲響,她本能地意識到不妙,慌忙躲閃。
身後一陣銳痛襲來,隨後便是天旋地轉。
君漓霎時變了臉色。
羅青桃咬牙穩住身子,回過頭去,卻見梅落雪雙手持著一杆長槍,麵色煞白,唇角卻帶著得意的笑容。
若非此刻場景不對,羅青桃簡直想對這個女人翹一翹大拇指。
梅氏身嬌體弱,從未學過武藝,卻勝在心狠手辣、卑鄙無恥。這樣的人若上了戰場,多半會是一員猛將!
也怪羅青桃自己疏忽大意了,隻顧猜測君漓的意圖。卻忘了防範身後……
這麽說,君漓先前的退讓,隻是為了迷惑她?
或者,如他先前所說,是為了讓梅落雪出氣?
跟梅落雪這麽一對比,羅青桃簡直要被自己蠢哭了。
但,此刻顯然不是她哭的時候。
梅氏殘忍地一笑,忽然將刺進了一半的長槍拔了出來,力道之大,險些把她自己撂倒在地上。
君漓慌忙奔過去接住她,神色憂急。
羅青桃失了支撐,踉蹌兩步,終於虛弱地跌到了地上,背上霎時濕了一大片猩紅的痕跡。
手中的短劍跌落在地,白玉劍柄摔得粉碎。
君漓聽見聲音,眉頭一皺便要過來查看。
梅落雪忙伸手拉住他,淚光盈盈:“我的肚子有點疼……”
君漓再顧不上理會羅青桃,忙將梅落雪抱回軟榻上。向著外麵大叫:“快請大夫來!”
門外早已聚了六七個丫頭在看熱鬧,聽見吩咐,早有人飛跑著去請大夫了。
羅青桃咬緊牙關,扶著桌子站起身來,冷聲質問:“為什麽……要害我父兄?”
君漓皺眉不語,梅落雪已冷笑道:“誰不知道靖王君瀚是羅家的人?你們若扶持他當了皇帝,這天下豈不成了你們羅家的天下?告訴你,就是王爺不動手,皇上也饒不了你們家!”
羅青桃忽略掉她後麵的話,繼續追問:“怎麽害的?”
梅落雪得意洋洋:“圍城五個月,斷糧斷草,吃樹皮吃泥土吃死孩子,那滋味一定很有趣……”
“燒掉大軍救援糧草的人,不是北番狗賊,而是你?”羅青桃死死盯著君漓,目眥盡裂。
君漓避開她的目光,一語不發。
“哈、哈哈哈……”羅青桃忽然笑了起來,扯動了身後的傷處,鮮血如泉湧出,她猶自止不住笑。
梅落雪往君漓的懷中鑽了一下,探出頭來驚慌地道:“這女人瘋了!王爺,快叫人把她帶下去吧,我怕!”
下一章還是晚上……
話說俺發現上傳之後有些逗號或者頓號會莫名其妙地變成句號,不造為啥。所以有些句子讀著怪怪的……
不好改,大家將就著看吧,請忽略標點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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