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我的東西,你不要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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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節燈宴,君臣同樂。

    宮中簡直成了燈和花的海洋。

    雖然繁春未至,但宮中的每一株花木上,都用各色綢緞、絹紗做成綠葉繁花,中間點綴以宮女們巧手縫製的各色香包,隨風搖曳,美不勝收。

    高一些的樹枝上和宮殿的簷角下,懸掛著各式花燈。一步一風景、一燈一世界,遠近高低,處處是人間勝境。

    錦華殿中,宮娥彩女手持茶盤、酒壺往來穿梭,身姿輕盈如蝴蝶一般。

    殿中的幾十張長方小幾後麵,坐著的俱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員。人人滿麵含笑,舉杯互祝,其樂融融。

    一年一度的燈節宮宴,是大梁國朝臣最期待的節日。

    這一天,沒有君臣、沒有主仆,隻有歡天喜地、肝膽相照。

    但今年的燈宴,氣氛似乎有些不太對。

    上元節本是青年男女大膽追求愛情的節日,即使當街定情,也不會被人詬病。是以,往年的燈宴上,朝臣們也樂得把自家兒子、女兒、孫子、孫女、侄子、侄女甚至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家的晚輩帶過來。為的便是促成幾段佳話,說不定便攀上了一門好親戚,從此飛?騰達。

    可是今年,一屏之隔的女眷席上,卻是冷冷清清,隻有寥寥十幾個女孩子坐著,還都是沉?寡言未語麵先紅的那種。

    誥命夫人們、郡主千金們、甚至各家得寵的小姐姑娘們,一個都沒有來。

    來的這幾個,不過是各府裏最不受寵的女孩子。她們或是偏房之女、或是旁支別係,都屬於有用處最好,不小心死了也不值什麽錢的那種。

    這一奇怪的現象,給熱鬧非凡的燈宴,蒙上了一成沉沉的陰霾。

    所為“君臣同樂”,皇家的人自然也是要來的。

    君家幾兄弟之中,君漓已經被削了王位,雖然並未逐出宗譜,但他自覺無顏,早已稱病不來了。

    最早進來的是靖王君瀚。但他的性情陰冷疏淡,除了剛進門時同幾個武將打過招呼之外,其餘時間不過獨酌而已。既不多說話、又不關心宴上的歌舞技藝,頗有幾分遺世獨立的意思。

    他孑然一身,自然也不曾攜帶家眷。

    屏風那邊的幾個世家小姐往這邊看了一陣,竊竊私語一番之後。並沒有人過來。

    今年來的女孩子,連一個勇敢的都沒有。

    君瀚不時抬頭看看上方的禦座,眸光微閃,不知在想些什麽。

    第二個進來的便是睿王君澈。他進來的時候,在座群臣齊齊起身問安,場麵十分壯觀熱鬧。

    君澈滿意地點頭,轉眼看見君瀚在場,臉色立刻沉了下去。

    但這樣的變化隻是一瞬間,他很快掛上了溫和的笑容:“今日路上遇到了一點兒小?煩。本王竟然來遲了,被四弟搶了先!”

    君瀚舉了舉酒杯,淡淡道:“三哥既然來遲了,便先自罰三杯吧。”

    君澈的嘴角抽了抽。

    所謂“來遲”,他不過是隨口一說,哪裏想到君瀚順杆就上了?

    這種宴會,隻要不比皇帝來得晚,便不算來遲。可是今晚皇帝並不會來,他睿王君澈便是今晚宴會上最尊貴的人!

    如今,君瀚竟以“來遲”為由,要他自罰三杯?

    罰酒是小事,可他若是乖乖地喝了酒。睿王的威嚴何在?

    看到宮女送上酒來,君澈的臉色?了又?。

    “三哥,請吧!”君瀚抬起頭來,似笑非笑。

    此時君澈尚未入座,君瀚卻穩穩地在原處坐著,那姿態簡直像主人在吩咐奴才,要多氣派有多氣派。

    有幾個不長眼色的朝臣開始起哄,君澈冷冷地橫了一眼。把那些笑語都嚇了回去。

    此刻,他覺得自己簡直成了大街上被人剁了尾巴拴了繩子的猴兒,丟人現眼供人取樂。

    偏偏,在這樣一個普天同慶的日子裏,他又不能當真發作生氣。

    君澈用盡了自己所有的涵養,堆起微笑接過丫鬟手中的酒盞,仰頭一飲而盡。

    “好!”君瀚帶頭起哄。

    於是殿中立刻熱鬧了起來。等君澈三盞酒喝罷,早已是歡聲笑語響遏行雲。

    君澈勉強維持著麵上的微笑,咬牙暗想:等宮中傳出消息來,再收拾你們不遲!

    這時君洛身穿一襲騷包的大紅袍子,笑嗬嗬地跨進門來:“本王似乎錯過了一些熱鬧?”

    群臣聞聲慌忙躬身相迎,雖然是最尋常的禮節。君澈還是生出了一種難言的失落。

    君洛也不向兩位兄長行禮,笑了兩聲便跑到君瀚身邊坐下,擺明了不把君澈放在眼裏。

    這樣一來,孤零零地站在前方的君澈,便顯得格外狼狽可笑了。

    君澈咬了咬牙,自然地走到鄰近一桌坐下,向君洛悠悠笑問:“七弟今日怎的沒有帶美人過來?這可有點不像你了!”

    “她忙。”君洛言簡意賅。

    君澈皺緊了眉頭。

    他問的是“美人”,君洛答的卻是“她”,這是什麽玄機?

    這個“她”字,指的又是誰?

    羅青桃嗎?那個女人這會兒在宮裏,每天閑得都要長毛了,她忙?

    難道他說的不是羅青桃。而是旁的什麽人,比如前幾次那個嬌媚動人的可兒姑娘?

    君澈似乎來了興致,狐狸似的眯起了眼睛。

    君洛對此渾然不覺。他的興趣隻在酒上,仿佛天下萬物,都不如一杯酒來得親切有趣。

    君澈伸過手來奪走了君洛手邊的酒盞,微笑:“馬上就要成親的人了,還是這樣嗜酒如命?若是昭烈郡主一生氣不想嫁你了,你可怎麽辦?”“她嫁不嫁,有什麽要緊?排隊等著嫁予本王的姑娘,多著呢!”君洛從宮女手中搶過酒壺,仰頭喝了一大口酒,含混不清地冷笑道。

    君澈愣了一下,幹脆俯身湊了過來,笑問:“原來你不在乎她?愚兄近來倒是對那女人頗有幾分興趣,你若不在意,不如把她讓出來。到我睿王府做個側妃如何?”

    他二人並未刻意壓低聲音,眾官員在旁聽見這番混賬話,無不皺眉。

    君瀚在旁沉?地坐著,手中銀質的酒盞都被他捏得變了形。

    君洛冷笑一聲,從君澈的手中奪回自己的酒盞:“我的東西,你不要搶!”

    君澈微微一愣,臉色立時難看起來。

    群臣雖不懂君澈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卻聽出了君洛這句話的一語雙關。於是,坐得比較近的幾個老臣,立時嚇得臉色都白了。

    君澈顯然也沒想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他怔了好半天,仍是恢複了溫和的笑容:“七弟的東西,做兄長的自然不會搶。可是如今她(它?)的歸屬尚未確定。你我兄弟各憑本事不好嗎?”

    君洛抬起頭來,露出一雙迷離的醉眼:“三哥,你是天下之主,你想要什麽,臣弟自會雙手奉上,何必要用搶的,白白傷了兄弟和氣?”

    君澈聞言心中暗喜,麵上卻是怒不可遏:“父皇尚在,‘天下之主’也是可以亂說的?”

    “這種話,越早說越好!等朕伸腿去了,你們再說豈不遲了?”外麵傳來一聲洪鍾般的冷笑,卻是本該病入膏肓的皇帝邁著方步穩穩地走了進來,麵色堅毅,眉梢含怒。

    殿中霎時安靜了下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