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我將以正妃之禮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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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寂良久,外國使臣的席位之中忽然傳來一聲長歎:“可笑啊可笑!居安不思危、飲水不思源,戰神羅家死國未久便被拋到了腦後……看來這泱泱大梁,離滅國也不遠了!”
羅青桃被一隻巨大的香爐阻擋了視線,沒能看見那說話之人。但這番話落在她的耳中,已激起了一重重的漣漪。
她想不通,君洛為什麽會選在今天這樣一個日子,當著萬國使臣的麵提起羅家的覆亡、不憚讓全天下人看到大梁國對忠臣的遺忘?
天下人都知道,羅氏一脈,一直是大梁的萬裏長城。對大梁國而言。羅家覆亡,本身就意味著半壁江山的淪喪。等到羅家消失在大梁人記憶之中的時候,大梁國的“軍魂”也就徹底消亡了!
沒了羅家的大梁,在陰詭的南越和悍勇的羌族麵前,豈非不堪一擊?
羅青桃已經看到了羌族使臣臉上躍躍欲試的興奮!
所以她的心裏糊塗了:難道君洛今日說這番話,是為了讓南越、西楚打消顧慮,放心地來攻打大梁嗎?
羅青桃不明白。
她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君洛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試圖用羅家的聲望,來挽回她的名聲。
可是……
羅青桃不敢抱任何希望。她隻求不要因為她的荒唐,連累了羅家數百年來的聲名就好了。
人在境遇不順的時候。怕什麽往往就偏來什麽。
南越使臣之中,忽然響起了一聲怪笑:“所謂大梁戰神,恐怕也隻是徒有虛名罷了!若是正經人家,怎會出了個那般不知廉恥的後人!大梁皇帝,您以為提到大梁戰神,就能掩蓋您身邊那個女人是個"dang fu"的事實嗎?”
君洛的臉上,終於現出了怒色。
羅青桃正在擔憂,卻見君洛很快斂了怒容,皺眉問道:“你是何人?那日在掬月湖上,朕仿佛看見過你……南越三皇子殿下何在?為何要將暖香榭中的男妓帶到太和殿來?南越這是公然欺我大梁無人嗎!”
話音未落。朝堂上已炸開了鍋。
在場眾人,認識南越三皇子的不少,見過甚至“照顧”過暖香榭那個小倌的也不乏其人,卻極少有人認真把這兩人放到一起比較。
此時經君洛點破,眾人才恍然大悟:哪裏是‘十分相似’而已?這兩個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自然。眾人心中即便有了計較,也隻能佯裝糊塗,半點兒也不敢表現在臉上。
畢竟,“龍陽之好”這種事,自己知道就好了,拿到大庭廣眾之下來說還是需要很多勇氣的。
貴妃駱可兒越眾而出,走到君洛的麵前跪了下來,盈盈欲泣:“皇上,適才說話的便是臣妾的兄長,並不是暖香榭中的下賤之人……想來天下容貌相似之人何其之多,這倒也算不得什麽稀奇……”
君洛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拉著羅青桃走回原處坐下。
駱可兒碰了個釘子,隻得硬著頭皮繼續道:“南越數百年來奉大梁為主,從未有過半分不敬!臣妾兄長向來口無遮攔,若有失言之處,臣妾在此代為賠罪……”
君洛尚未答話,駱成恩已尖叫起來:“蠢丫頭,你賠的哪門子罪?他自己愛撿破鞋,還不許人說怎的?那日在蝶夢樓‘百媚閣’裏頭,你也看見了的。那個女人她——”
聲音到此戛然而止。
駱成恩的脖子底下出現了一道駭人的血痕,“咕嘟咕嘟”地冒著暗紅的血沫子。
他的身旁,一個身穿豔麗紗裙的少女拿帕子擦了擦手中烏沉沉的鐵鉤,向著駱可兒所在的方向跪了下來。
駱可兒轉頭看向君洛,低眉斂衽:“出言不遜之人已得到了應有的懲罰。請皇上息怒。”
“你起來吧。”君洛眯起眼睛,隨口吩咐了一聲。
駱可兒一語不發地坐回了原處,君洛的目光一路追隨著她。
殿中響起一陣壓抑的竊竊私語,隨後一切歸於沉寂。
侍衛們過來抬了駱成恩的屍體出去,換過了桌椅杯盞。仿佛剛才的鬧劇根本沒有發生過。
駱成恩坐的那一桌上,什麽都換過了,隻除了一把椅子。
因為,椅子上的人自始至終都沒有挪動過位置。
南越三皇子妃,唐可喬。
此時殿中有一大半的人把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她卻始終安之若素。
殿中喧嘩吵鬧,她完全不曾留心;坐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死了、被人拖了下去,她也沒有多看一眼。
可是死的那一個,是她的夫君啊!
各國使臣和大梁的文武百官們,看向這個女人的目光開始充滿了責備和質疑。
殺了駱成恩的那個少女遲疑片刻,走到唐可喬的身旁站定。
羅青桃心頭一跳,忙站起身:“喬喬,你到這裏來!”
唐可喬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站起身來。
她身旁的少女躲閃不及,被結結實實地撞了個趔趄,袖中的鐵鉤滑落出來,“當”地一聲砸在了地上。
羅青桃立時緊張起來。
君洛攥住她的手,厲聲道:“弑主的奴才,還留著做什麽!”
“皇上,她……”駱可兒站了起來。想替那少女求情。
唐可喬回過神來,遙遙向君洛施了一禮,微笑開口:“大梁皇帝言之有理。木蓮兒,你忠義可嘉,準你為三皇子殿下陪葬。如何?”
“我不……”那少女的臉色立時煞白起來。
此時唐可喬手指微彈,一枚指肚大小的藥丸已落到了少女的口中。
少女麵如死灰,緩緩癱倒。
唐可喬麵無表情:“拖下去吧!”
這一次,殿中的寂靜持續的時間格外長。
在場眾人臉色都不好看。畢竟,越是位高權重榮華富貴的人。就越怕死。
臉色最難看的人,非駱可兒莫屬。她死死盯著唐可喬,一向溫婉柔弱的臉上,露出切骨的恨意。
唐可喬坦然坐回原處,遙遙向羅青桃舉了舉杯。
完全沒有作為一個未亡人的自覺。
經過駱成恩這麽一鬧。殿中的氣氛顯得有點兒尷尬。
眾人本是有備而來,卯足了勁準備一舉把羅青桃逼到絞刑架上去的。可是此時此刻,眾人絞盡了腦汁,仍想不出該怎樣繞回到原先的話題上去。
當著萬國使臣的麵,大梁的文武百官必須思考的一個問題是:如何挽回大梁國的最後一分顏麵?
皇帝寵著的這個女人,臭名昭著已經是無可改變的了。即使今日逼死了她,也已掩蓋不住既有的事實。因為皇帝對她的偏寵,已經表現得淋漓盡致,再也遮掩不住了。
所以,第一局,他們輸得一敗塗地。
接下來應該做什麽,他們心裏沒有底。
君洛將手中的酒盞舉高,微笑起來:“今日太上皇欠安,不能來了。開宴吧!”
眾臣之中,又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但誰也沒有站出來質疑。
最後,所有的疑問都隨著酒水和菜肴,咽回到各人自己的肚子裏去了。
羅青桃轉頭看向君洛,他卻沒有解釋什麽,隻隨手接過了宮女送上來的一碟鮮筍。放到羅青桃的麵前,微笑道:“我記得你愛吃這個。”
羅青桃心中一暖,一肚子的疑問便咽了回去。
本該觥籌交錯歡聲笑語的一場洗塵宴,靜得出奇。不管是大梁的官員還是外國的使臣,都隻管卯足了勁喝酒吃菜,倒好像今兒進宮,果然隻是為了酒和菜一樣。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殿中終於漸漸地熱鬧了起來。
太和殿中穠歌燕舞,一派盛世繁榮景象,仿佛剛才鬧劇根本沒有發生過。
這時眾人似乎才剛剛想起自己身上的使命,開始四處找人敬酒說話,順便談點兒幹戈玉帛的事兒。
使臣之中,一個滿臉虯髯的漢子忽然站了起來,急走幾步奔到禦階之下,舉起了手中托著的大碗:“北番使者那日鬆。敬羅家小姐一杯!”
羅青桃愣了一下,見君洛向她點頭,便站了起來,舉杯回應:“原來是北番十九王子殿下,失敬了!先父在世之時常常說起王子殿下悍勇無敵。是一員值得敬重的猛將。可惜涼州城一役先父折戟沉沙,否則若能有緣戰場相見,倒未始不能成就一段英雄惜英雄的佳話!”
“哈,”那日鬆大笑了一聲,“這幾句話。本王愛聽!可惜你是個女人,不然本王一定向你挑戰,非完成了這個一較高下的夙願不可!”
“怎麽,王子殿下瞧不起女人?”羅青桃斜眼一笑,挑釁地問。
那日鬆愣了一下,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大笑起來。
羅青桃微笑著將杯中烈酒飲盡,亮了亮杯底。
那日鬆大笑:“大梁人就是小氣,喝酒用那麽小的杯子,還不夠塞牙縫的!羅小姐,就憑你這點酒量,怎麽跟本王比?”
羅青桃擲下酒杯,昂首問道:“王子殿下想拚酒嗎?軍中拚酒可都是用酒壇,沒有用碗的!”
那日鬆又發出一陣粗豪的大笑:“不錯,不錯!大梁國戰神的女兒。果然不是那等庸脂俗粉可比!”
羅青桃斂衽坐下,鬆了口氣。
那日鬆大笑兩聲,正要歸席,忽然又頓住腳步,轉身回來向君洛抱了抱拳:“大梁皇帝。”
君洛“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那日鬆又向羅青桃看了一眼,轉頭向君洛笑道:“羅家小姐很對本王的胃口,大梁皇帝若是哪天厭倦了她,請一定要送個信到北番來。本王將以正妃之禮娶她,此後永不犯大梁邊境。與大梁世世通好!”
君洛原本就不怎麽好看的臉色,此時徹底黑了下來。
那日鬆沒有等君洛答複,大笑著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