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大梁皇帝引咎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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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罷早膳,水湄閣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本來按照君洛的吩咐,這園子是不放旁人進來的。可是卓玉兒掌管六宮之事,算得上是這宮裏的半個正牌主子。她執意要進來,侍衛們卻也不敢認真攔她。

    羅青桃靠在軟榻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麵前的女子,心中不住地犯嘀咕。

    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可不信這女人隻是來喝茶的!

    關於卓玉兒。羅青桃所知道的並不多。隻聽說她是京郊一位鄉紳之女,偶然的機會識得了君洛,便被他帶回府中做了妾侍,算是當日恭王府最早的女人之一。

    單從行事舉止來看,卓玉兒算得上是君洛的女人之中最溫和端雅的一個。她聰慧明理、嫻靜淡泊,一言一行俱是大家風範。

    可是羅青桃偏偏不喜歡她。

    此時此刻,卓玉兒端端正正地坐在對麵喝茶,仿佛她今日過來。真的隻是為了打發這無聊的永晝。

    羅青桃卻覺得渾身不自在,隻盼著她快些走。

    半盞茶過後,卓玉兒細細地歎了一口氣,悠悠開口:“我和郡主都是女人,如何能不明白您的心事呢?此時您心裏必定不好受……”

    羅青桃眯起眼睛,暗暗猜測這女人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卻聽卓玉兒繼續道:“咱們爺這副風流的脾性由來已久,做了皇帝也不肯收斂,到如今果然惹出了事來!唉。大梁的處境原本便有些不妙,如今怕是更難收場了……”

    羅青桃不願同這女人閑聊,也便不肯細品她話中的意思,隻露出個漫不經心的笑容。淡淡道:“他的事情,哪裏有咱們說話的份呢?”

    卓玉兒似乎有些詫異,頓了許久才勉強笑了笑,臉上憂色更重:“話是這麽說,可是……”

    羅青桃低下頭去,打了個哈欠。

    卓玉兒的臉上閃過一抹慍色,語氣也急了起來:“若是尋常事情,咱們確實不該聽、更不該問,可是這件事不隻關係到大梁的顏麵,也關係到咱們的生死榮辱啊!我聽人說,芸貴太妃今日一早便傳了懿旨到朝中去,要群臣預備‘大事’了!”

    “什麽是‘大事’?”羅青桃皺眉。

    卓玉兒急得臉色發白:“除了廢立國君,還有什麽稱得上‘大事’?芸貴太妃的懿旨之中說的是:‘大梁君王失德,有辱國祚,令宗祠蒙羞,豈堪承天下大統!著令眾卿斟酌損益。匡扶正道,務必公允周全,毋使貽笑天下……’”

    聽到此處,羅青桃再也沒法子維持平靜。

    她霍然站起。急急追問:“她要另立新君?!”

    卓玉兒微微蹙眉,輕輕搖頭:“懿旨是這個意思,但這道旨是給使臣和百姓們看的,所以廢立之事多半當不得真。但這件事情如今已經鬧得天下皆知。咱們爺這一次若不能給天下人一個交代,隻怕要當真失盡民心了!”

    羅青桃嗤笑一聲,敲著桌子道:“芸貴太妃拿‘廢立’的懿旨換民心?可是‘廢立’這種事,豈是她可以隨口說說的?遠卿……皇帝並不是幼主。她也不是皇太後,何況還有太上皇在!咱們大梁,何時輪到一個太妃對朝政指手畫腳了?後妃幹政,這可是禍延九族的大罪!”

    更何況,“廢立”大事,那是一個不留神便會動搖國本的,怎麽可以拿來“說著玩玩”?這件事若不是卓玉兒傳訛,那定是芸貴太妃瘋了!

    羅青桃看向卓玉兒的目光寫滿了質疑。她對卓玉兒本無好感,此時聽了這番話,她越發認定了這個女人唯恐天下不亂,居心叵測!

    在她的目光逼視下,卓玉兒似乎有些無措。她捏著帕子的一角接連擦了幾次汗。訕訕道:“我也是道聽途說,何況……消息是從前朝傳回來的,總不會是空穴來風!”

    羅青桃坐直了身子,淡淡道:“不管是真是假。咱們都改變不了什麽。婉儀娘娘,如今流言四起、人心浮躁,您身為後宮掌事,更該穩如泰山處變不驚。否則如何能安得住後宮這許許多多的人心呢?”

    卓玉兒低眉順眼地應了好幾聲“是”,隨後又遲疑道:“雖說大梁沒有後宮幹政的先例,但是……凡事總不能一概而論。芸貴太妃身份特殊,此次急怒之下。忘了規矩隻怕也是有的。”

    羅青桃冷笑一聲:“身份再特殊,也不過是一個婢女出身的偏妃而已,國事上越俎代庖,除非她不要命了!”

    卓玉兒苦笑搖頭:“芸貴太妃越俎代庖也不是頭一次了,咱們爺何曾罰過她?至於太上皇——如今他不過是芸貴太妃手中的傀儡而已!”

    羅青桃聽得心驚,許久沒有接話。

    卓玉兒便自己歎道:“咱們爺也算得上是個念舊的人了。若是換了旁人如此幾次三番地惹是生非,隻怕早已身首異處了!”

    羅青桃聽著這話不對,心裏忽然亂了起來。她忍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脫口追問了一句:“芸貴太妃怎麽會如此有恃無恐?”

    卓玉兒的眼中閃過一抹疑惑。她盯著羅青桃看了好一會兒,皺眉開口:“芸貴太妃原是咱們爺的人,郡主不知道嗎?”

    羅青桃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她知道君洛對芸貴太妃多有縱容,卻並不知道個中緣由。自從住進宮中以來,她多次察覺芸貴太妃在君洛的麵前不像一個長輩,卻從不敢多問。

    因為心中一直有著這樣一個疙瘩,所以卓玉兒提起此事的時候,羅青桃隻覺自己的心髒跳動得很快。卻忘了用心提防眼前這個看上去淡然出塵的女人。

    卓玉兒斟酌了一下詞句,悠悠歎道:“芸貴太妃曾是先嫻妃娘娘——如今該稱為‘聖母皇太後’了——身邊的宮女,同咱們爺稱得上是青梅竹馬……”

    羅青桃的心髒驟然緊縮了一下,痛得她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卓玉兒微微一頓,繼續道:“……她比咱們爺隻大三歲,自幼陪伴在爺身邊,算起來著實有些年頭了。要說誰是咱們爺知心貼意的人,恐怕咱們都得排到她後頭去呢!聖母皇太後仙去之前,特意把爺托付給她照顧,也算是過了明路、許了她光明正大地伺候爺的了。誰知聖母皇太後尚未下葬,她便在靈堂內得了當今太上皇的寵幸,飛上枝頭做了鳳凰……據說當年為了這件事。咱們爺著實發了一通脾氣,足有兩三年不曾進宮麵聖呢!”

    羅青桃低下頭,緊緊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至此,此前種種不解之處。似乎都可以說得通了。難怪她總覺得此次回宮之後,芸貴太妃處處跟她過不去!

    那些訓斥和刁難,與其說是為了皇家的秩序和威嚴,倒不如說是為了宣泄醋意吧?

    都已經做了長輩。竟然還不肯死心嗎?

    羅青桃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說不出那裏麵此時是什麽滋味。

    卓玉兒口中說出來的話,她是寧願存疑的。

    可是,再怎麽存疑,她也不可能否認,君洛和芸貴太妃之間,確確實實有著某種情愫存在!

    這種“情愫”,聽上去有些駭人聽聞。可是,君洛做過的駭人聽聞的事,難道還少嗎?

    卓玉兒緩緩站起身來,走到羅青桃的身旁,伸出手來攬住了她的肩:“我最初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可是……我還是覺得你應該知道這件事。你不會怪我吧?”

    羅青桃推開她的手,淡淡道:“一些陳年舊事罷了,沒什麽好在意的。過去那麽久了,誰知道真相是怎樣的呢?”

    卓玉兒微笑點頭:“正是這個道理。這兩年宮裏的傳說也不少:有人說芸貴太妃攀上高枝又忘不掉舊情。才會三番兩次糾纏皇上;也有人說芸貴太妃昔年靈堂邀寵,原本就是咱們爺的安排……真相如何,如今確實沒有人知道了。至於咱們爺的心思,誰能猜得到呢?”

    羅青桃轉過臉去看著卓玉兒精致的眉眼。語氣平淡:“確實,他的心思是最難猜的。他今日對你和顏悅色,明日或許就叫你身首異處,你也沒處說理去。帝王之心,不是一向如此嗎?”

    卓玉兒的笑容僵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恢複如常。她拉起羅青桃的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確實是這麽回事呢!芸貴太妃如今仗著舊日的情分僭越妄為,隻怕未必有好下場。這一次她給咱們爺出了一道那麽大的難題,這是明擺著要魚死網破了!”

    羅青桃笑了一笑,不以為然。

    “廢立”之事,她覺得完全沒有必要放在心上。

    一國易主,豈是一朝一夕的事、又豈是一個小小的太妃能左右的事?

    芸貴太妃說君洛失德,可是君洛什麽時候有過“德”了?從最初登基的時候,天下人就知道坐上龍椅的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王爺,他還不是安安穩穩地坐了這麽久!

    卓玉兒似乎看透了羅青桃的心思。她勉強笑了一笑,歎一口氣:“所以,那道懿旨確實不需要太過憂心。隻是……西楚的那件事確實是咱們爺理虧,總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的。”

    話已經說了那麽多,羅青桃也便不由自主地順著她的話問了下去:“西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太子妃遇刺,雖然說是大梁護衛不周的緣故,卻也不至於嚴重到需要大梁皇帝引咎退位吧?何況芸貴太妃又說是‘君王失德’……遠卿何曾做過什麽失德的事?”

    卓玉兒看著羅青桃,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卻隻紅著臉說了聲“是我多嘴”,便忙忙地起身告辭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