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莫漢成安慰景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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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他出現在醫院走廊。
他靠在門口,沒有進來。
周景瑜見到莫漢成,沒有說話,也不知要說什麽。
他斜眸看了看她,眼神特別深沉。
這時,路慧珍過來,瞧見莫漢成。
她沉下臉,跟莫漢成說,“周景瑜在休息,你回去吧。”
莫漢成嘴角撇了撇,似嘲非嘲,也沒有理路慧珍,轉過身離開。
路慧珍進來,同周景瑜說,“莫漢成自從搭上馮氏,越來越高傲,連她也不放在眼裏。”
周景瑜不語。
路慧珍繼續說,“聽聞馮趙越想撮合他跟馮素荷,讓他做女婿。”
周景瑜仍然沒有出聲。
過了一會,她問母親,“工人怎麽樣?”周氏有沒有保釋他們出來?
路慧珍看周景瑜一眼,“警方準備起訴這些工人。”
周景瑜心痛。“媽媽!”她說,“為什麽我們這邊不去做調停,讓周氏律師去跟工人合解?”
路慧珍打量周景瑜。她略顯對周景瑜不滿,“你大哥執意不讓周氏出麵,”說下去,“而且,是你執意要用這個改組方案,現在更不能對這些工人低頭。”不然,改組方案漫漫長路,以後怎麽走下去?
周景瑜怔住。
母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母親被大哥說服,開始對她這個重組方案動搖了嗎?
她吸口氣,太過驚訝。半響,她問母親,“那麽,你是暫停重組方案是嗎?”
周景瑜問得這麽直接,讓路慧珍也吃驚。
兩人目光看著對方,兩人沉著的眼神流淌太多東西。
周景瑜從母親眼神裏,感到失望。她黯然,不等母親開口,她直接問,“真的決定暫停這個方案?”
路慧珍沉吟,語氣威嚴。“我需要再想想。”周星華一再慫恿,而且董事成員也一直反對這個太過強硬的方案,可是,她對周景瑜做過承諾,支持周景瑜執行這個重組方案。
周景瑜心痛,但也無可奈何。
身在江湖,有著江湖的規矩。
如果母親也不站在她這邊,那麽董事會會迅速把她拿下,踢開這個方案。
周氏已經走向疲態,一定要改革,資源重整。
而用什麽方案,高層意見不統一,周景瑜堅持認為,隻保留周氏核心業務是最佳方法。雖然可能她要被棄用,然而,身在職位,還是得盡力。她語重心長,“結束重要業務,打造核心項目,這是讓我們企業的優點發揮到極致。”這有個至關重要的優勢,那就是,不管周氏將來發展如何,即使蕭條,或者全球經濟倒退,周氏都不會破產,一心做好核心業務,就是有了核心競爭力,可以跟別的企業競爭。在市場環境艱難的時候,周氏可以憑著自己的優點,可以在市場站有一個地方,不會被別的企業淹沒。
路慧珍不是不明白,然而執行起來,遇到阻力太多。就比如,現在工人與工廠之間的矛盾就無法收拾,以及,董事成員一直對這個方案施壓。
然而,路慧珍想支持周景瑜,也隻是一人之力。
更何況,現在工人鬧事,董事成員對周景瑜的方案已經強烈不滿,路慧珍如果態度仍然堅定支持周景瑜,連路慧珍在集團也備受壓力。
周景瑜看出母親的為難,她跟母親說,“你讓大哥過來。”她要試圖說服周星華,要是大哥也支持這個方案,那麽,以他為首的勢力,就不會給路慧珍這麽大壓力。
路慧珍看了看周景瑜,沒有再言語。
周景瑜也隻是太過激動,才想找周星華談,其實,她還不了解大哥嗎?周星華怎麽會同意這個方案進行?
兩人默默無語好一會,路慧珍回到集團。
朱煙來看周景瑜,安慰她,“操心也沒用,集團做大了,也不是你母親一個人說了算,”對周景瑜眨眨眼,“有時候,不如開個小店,自己做主。”企業做大,有董事股東,還有投資成員,一個項目,得經過很多關才能實行。
周景瑜休息一個星期,回到集團,感覺天與地都不同了。
工人鬧事還沒有解決,集團原料名單不知怎麽會走漏,所有跟集團合作公司都停止向周氏供生產原料。
沒有原料,衣服,產品,所有一切都得停下,集團處於癱瘓。
查不出頭緒,董事不停開會,越來越把怒火對向周景瑜,認為是周景瑜的改組方案太過嚴苛,結束太多業務,業務結束會犧牲某些人利益,被別人對付周氏,泄露原料廠商名單。
周景瑜的傷還沒有完全好,聽了董事這些話,沒有證據就坐實她罪名,氣得胸口揪痛。
她去找路慧珍,想讓董事給她時間,讓她徹查原料事件。然而,路慧珍開會回來,見到周景瑜,說的第一句話是,“景瑜,重組方案暫停。”
雖然有這樣想過,但是真切聽到,周景瑜說不出話。
路慧珍盯著她看了許久,長長歎氣。“也許,我該退休了。”
周景瑜詫異望向母親,母親一向威嚴,嚴肅,不像會說這樣的話,也不會用這樣的語氣。
剛才,她來找母親,秘書說她去開會,會議開了長達三個小時。
是什麽會議開這麽久?
秘書隻知是高層會議,不知內容。現在,周景瑜問路慧珍,“剛才開會說什麽?”
這個會議一定說了某些重大事情,讓母親一下子顯得衰老。
路慧珍不語。
秘書端了茶進來,路慧珍緩緩呷一口茶,很久很久,她抬眼跟周景瑜說,“周星華讓我退休。”
周景瑜一口咖啡就此卡在喉嚨。
這不是簡單的一句話,裏麵太複雜,波浪洶湧。
周星華一直想做老大,可是,仍礙於路慧珍權勢,不敢隻手遮天。此刻,他敢在會議上提出讓路慧珍退休,敢說出這句話,證明他已經有十足把握,私下跟各位股東董事達成協議,讓路慧珍徹底退位。
周景瑜喝了一口咖啡,又喝一口咖啡。
天漸漸暗了,路燈一盞一盞擰亮,人們開始下班,靜寂的街道開始喧嘩,不時有汽車喇叭聲從窗戶飄進來。
路慧珍沒有下班,秘書也就不敢先下班。
周景瑜看了看時間,已經傍晚六點多,她走出去讓秘書下班,然後回來,把門關上。她對母親深深鞠了一躬。“媽媽,是我連累你。”
“跟你無關。”
雖然不全都是周景瑜的責任,周星華一直有著想執掌周氏的野心,可是,也正因為路慧珍太過對周景瑜的重組方案堅持,碰上工人鬧事和原料事件,這兩件事被周星華有意誇大,讓他在股東成員麵前拿下支持他做上董事長的一票。
周景瑜愧疚。
路慧珍說,“周星華一直在私下密謀,想掌管周氏很久了。”他這麽有野心,而她以為這是他的兒子,不管他做什麽,她都能掌控他,他都不會動搖到她的位置。
她跟周景瑜說,“你回去吧。”她需要靜一靜。
周景瑜眼晴泛著淚,鼻酸。
看曆史的時候,皇帝被逼退位,都經過一番血腥。印象最深就是李世民做上皇帝的過程。刀兵相見,劍對向皇位,對向兄長。
然而,現在是和平時代,仍然是刀光劍影。
表麵沒有廝殺,沒有揮劍,私底裏,人人有著欲望,劍在暗處刺向對方。
路慧珍被周星華逼著她讓位,隻經過三個小時會議,看起來很平靜,可是,周景瑜知道,這三個時候,一定足夠讓母親傷透心,而這三個小時背後,周星華也花了無數時間收集讓路慧珍退位的資料。
他在會上輕輕一句,母親你老了,決策有欠妥當,一味支持周景瑜,隻會讓周氏更陷進泥潭,就這一句,就足夠讓路慧珍心碎。
周景瑜沒有回公寓,她從寫字樓離開,車停在羅馬假日。
“威士忌。”她在吧台坐下,叫酒。
調酒師沒有給她拿酒,而是莫漢成。
他把一杯酒遞給她,揚起他手中另一杯酒,在她酒杯碰了碰,跟她幹杯。
“失業了?”他問。
他的消息真快。
其實,隻是一直有在意她在周氏的一舉一動。
周氏一天之間,周星華成了掌舵人,換句話說,他做了董事長,周景瑜的重組方案會被暫停,不,不是暫停,而是這個方案徹底被拋棄,她呢,隨著母親被退位,也被周星華踢出周氏。一山容不了二虎。
但是,這些的驚心動魄,被莫漢成說得風輕雲淡,就隻簡單幾個字,她失業了。
周景瑜苦笑。“是。”她說,大口灌了口酒。
莫漢成聳聳肩,也喝口酒。他說的第二句話是,“失業挺好。”
周景瑜怔怔瞧著他,這是安慰人的話嗎?
可是,這就是莫漢成安慰人的方式。
任何驚天動地的事情,對他而言,都可以處變不驚,風輕雲淡。他語氣說得這麽平淡,也是從另一個角度讓周景瑜不要覺得太過難受與驚詫。商界風雲變幻,既然在這個圈子,就要習慣這個圈子原則。
原則就是,適者生存。別人比你更狠,比你下手更快。
周景瑜苦澀牽牽嘴角。“我被淘汰了。”
他側過臉,視線緊緊凝著她,眸子閃著亮光,“不,”他搖了搖酒杯,盯著酒杯一會,抬眸注視她,“你隻是不適合周氏。”
這又是他安慰人的方式嗎?
周景瑜再次苦笑,一口喝盡杯中酒,再叫調酒師,“威士忌!”
兩人一陣沉默。
莫漢成在緩緩喝酒,目光沉凝,似有心事。
周景瑜也默默喝酒,為母親感到傷心,也擔心周氏會在周星華帶領下,更加擴大版圖,讓周氏的資金鏈斷了。
莫漢成似知道她在想什麽,他嗓音冷澀取笑她,“周氏沒有你,仍可以運轉。”
這話是在讓她寬心,少了她,周氏仍然可以經營下去。可是,周景瑜聽了這話,觸到心事,她手撐著頭,苦味笑了笑,“是的,這個世界少了誰,生活都一樣過。”沒有誰少了誰,就過不下去。
莫漢成愣然抬眸,瞪著她。“說話不要把所有人包括,”惱火,“我不是!”少了她,他的生活和心情有著不同,他自己知道!
她這麽疲乏,他不能不吵架嗎?
他的眸子噴火,冷著一張臉,“你把人心看得太簡單!”她以為愛說忘就能忘,所以跟他分手,這麽快就把他忘記了,心如此簡單,說忘就忘?
他的陰晴不定,讓周景瑜默然。
而她的不答話,更讓莫漢成惱怒。“這麽想工作,不如來打理我的公司!”
這個世界,他最信任她,把公司交給周景瑜,他放心。
周景瑜詫異望向他。“讓我去am?”他在外麵新創立的公司?
莫漢成嘴角彎了彎,唇畔浮著笑意。“嗯。”她這麽想工作,不如到他的公司。
周景瑜想也不想,立刻拒絕。
“為什麽?”他的聲音緊繃,曆聲問她。
周景瑜黯然。
她越來越覺得,莫漢成這個人太具有侵略性。她現在不是急著找工作的問題,可他執著要她現在就給答案。就像以前,他天天送花追她,要讓她立刻答應他,做他女友,立刻馬上就愛他,深深愛他。
這種愛情太尖銳,讓疲憊的她,根本就沒有喘口氣的機會。
現在,她還沒有從周氏事情中抽離出來,他就追著她問,要她去他的公司上班。
兩人的思維再次不同,有著區別。莫漢成這樣做,無非是想經常見到周景瑜。可在周景全心裏,這種太強勢方式,讓身心俱疲的她不能接受。
好久,他的眼晴掠過暗影,聲音沉啞。“你就這麽討厭我?”並不是要求她做他女人,而隻是成為同事,這樣的要求都太奢侈,他都得不到嗎?
他誤會了。
周景瑜無奈。
她說,“我現在不想找工作。”
“我不需要你找理由。”他太自我,冷冷嗆她。
她心裏歎氣,看向他,“這並不是理由和借口,因為你不需要我安慰。”她不是在找理由安慰他,她是真的不想現在找工作。
他嘩地站起,盯著她,每個字自齒縫中斥出。“女人,你憑什麽認為我不需要安慰?”他也受傷,事業受挫,感情受挫,他需要她,需要她的懷抱,哪怕是輕輕抱一下他,對他笑一笑。
從小鎮見到她到現在,她有這樣對他做過嗎?
他一個人獨自療傷。
而她呢,居然大放劂詞,他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她的關心。
他的眸子冷酷圈著她,雙手握著拳,壓下這一年來對她的控訴和怒火。
周景瑜頭疼。
她買單,起身走開。
莫漢成忽地抓著她的手,將她一扯,把她擁住。
雙手成了鎖,他把她緊緊抱住,低聲跟她說,“為什麽不說你很累?”隻要她說她很累,說她也想掌管周氏,做上董事長位置,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幫她,完成她的心願。
百般滋味鑽進周景瑜心扉,她很久都沒有掙開他。
這樣被緊緊擁抱,真暖,然而,這一個擁抱也是貪心。
他知道她不想他們的關係這樣親密,所以,不一會,他放開她。
舞台上不知誰在吼著老狼的歌,同桌的你,青春的我們。
然而,我們會長大,我們的夢想在改變。她認真跟莫漢成說,“我不想管理周氏。”這次回到周氏,是答應母親執行重組周氏方案。
莫漢成吃驚。她在周氏十年,這麽拚,不就是為了將來掌管周氏?
男人有野心,女人也有野心。
她的野心?周景瑜別轉臉,看著揮著青春跳熱舞的男生女生,嘴角浮著一抹恍惚笑意。
她的事業野心在小鎮精神院那半年,其實已經磨滅。
即使是衝鋒的戰士,也會累,球場上,不管是前鋒還是守門員,他們不管怎樣征戰,也會退役。
而她,需要長時間離開高層這個位置。越是高層,壓力與責任越大。即使她想重回職場,也要等她喘口氣,休息足夠了,她再回到這個圈子。
莫漢成並不能深透她的心態。他喃喃說,“你變了。”
他的大哥做上董事長,她這麽不爭,就這樣離開工作十年的地方。有他大哥在,周氏就是他大哥的天下,她休想再回到周氏。
周景瑜當然明白,她徹底永遠的被踢開周氏了,她以後不可能再回到周氏企業。
生活殘酷,感悟深痛,她當然感到黯然,但是,既然母親沒有讓她去跟大哥爭,說明母親已經從某個程度認可周星華正式掌管周氏,不管路慧珍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她不想去爭,不想再讓母親傷心。
兩虎相爭,漁翁得利,漁翁是誰?當然是另外企業,受傷的隻會是周氏。
她把問題看得這麽深,莫漢成並沒有明白。他說了這麽一句話,“原來你對什麽都無動於衷,對工作,對人,對感情。”
言下之意,希望她跟馮素荷爭他。
可是,周景瑜沒有。
為什麽要爭?
不是她的,爭也爭不來,她也不想一段感情,需要爭奪才能把這段感情拿下,把男人征服拿下。
生活這麽多樂趣,為什麽要把所有氣力都用來爭,爭學曆,爭高學分,爭人脈,爭老板喜歡,同事喜歡,結了婚,還要爭取婆婆喜歡,同別的女人爭男人。
烏圓玲學會跟生活握手言和,跟別人結婚,嫁給待她好而她不愛的男人,而周景瑜三十一歲了,也漸漸明白,她在生活中,應該學會順其自然。
最美的愛情,應該是順其自然,而不是強求和爭取。
在二十歲的時候,她認為愛一個人,就要得到他,不是曾經擁有而是天長地久,所以,才趁他喝醉睡了他,要跟他結婚。
現在的周景瑜,已經不是青澀的二十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