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洛走到姥姥家的時候，兩個舅舅正一起從裏麵推出門來。她往旁邊躲了躲，等他們走遠了，才閃身走進了那老舊的鐵門。

    老院子裏安安靜靜的，像是沒有人居住一樣。

    於洛知道兩個舅舅早就買了房，搬走了。這裏長住的應該就是姥姥自己一個人了。

    走進正屋，她被屋子裏的場景驚呆了：一個滿頭雪白長發的老人，坐在屋子的角落裏閉目淺睡，而整個屋子卻是亂成了垃圾堆一樣，到處是塑料袋，一次性食品盒等，滿屋子的臭氣。老人坐的椅子，旁邊是一張桌子，桌子上更是堆滿了用過的塑料飯盒，好多裏麵都還剩

    得有飯菜，都發了黴，綠頭蒼蠅亂飛。

    這個地方因為以前兩個舅舅都住這裏，所以她極少來。每天也就一兩次：姥姥生日和過年。每次都是跟媽媽來送些東西，來了就走。

    大多時間是姥姥想媽媽了，去她們家。每次姥姥去了，媽媽特別特別高興，會做很多好吃的菜。想到往事，於洛心裏發酸，腳步沉重的走了過去。

    “姥姥？”

    於洛看走到麵前，老人還沒有睜開眼睛，便低聲叫了她一聲。也許是沒聽見吧，好多老人都耳聾。

    她準備再喊一聲，那老人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猛的睜開了眼睛，向她看了過來。

    “芳芳……芳……笑笑？”

    老人明顯神智很清楚，掙紮著坐直了身體，向她伸出手來。

    於洛忙將手遞了過去，立即被她緊緊抓住。

    “笑笑……你……還好嗎？”老人的眼淚瞬間就流了出來，順著密布的皺紋，流了滿臉。“笑笑！看到你我就想起了你媽媽啊……我的芬芳……嗚嗚嗚……如果我的芬芳還在，我現在怎麽會一個人在這裏死不死活不活的像個鬼啊……”

    於洛一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默默的陪著她流了好大一會兒的淚。最後看老人哭得累了，才輕輕的問了一句：“您怎麽了，走不得路了嗎？”

    “腳上風濕太重了，這一年來都沒走過路……”老人的耳朵到好，眼睛也好使，顯見的雖然走不了路，但心裏明事。

    於洛想了想便問她：“姥姥，有個叫孫偉的人，是不是跟我媽媽結過婚？”

    老人聽了抹了一把臉上的老淚，怔怔的看著於洛半晌，才嚅嚅的低聲說道：“提他做什麽？都是沒得什麽關係的人了！當年你媽媽就是跟他受的苦！不聽我們的話，非得跟他好，跟他結婚，結果，結果就命苦了一世！啊～我苦命的芬芳……”

    於洛心中一頓，果然結過婚是事實，跟她想象中也差不多。

    “那個孫偉是哪裏人呢？”於洛又問，“他當年跟媽媽分開的時候，離婚了嗎？”

    “誰知道他是哪裏的？天天跟你媽媽吵架，後來賭博輸了三萬多塊錢，人都跑得沒影了，哪裏找人離婚去？”老人說著說著眼眶一紅，又哭了：“可憐我的芬芳啊，給他還了好幾年的債！”

    二十年前的三萬塊錢，是媽媽兩年的工資！

    果然是人渣！於洛聽了心都要氣炸了。

    不知道是哪裏的？哼，她會讓他現出原型來！

    她從老人手裏抽回手，遲疑了好久，最後還是問出了口：“姥姥，我，是不是，是媽媽親生的？”

    “啊……你，你……怎麽，誰說的？你媽她……”老人看著她，眨了眨眼，似乎瞬間就糊塗了，憋了好久，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於洛卻是心沉到了無底的深淵。

    看來是真的，她原來真的是媽媽撿來的！

    早在昨天她聽到那個爛人說的那些話時，她拒不承認，但意識裏已經相信了一半。畢竟媽媽獨身，如果有過一個丈夫，就是那個爛人的話，以那人的渣樣來看，他不可能是她的爸爸，所以她隻能是撿來的！

    有心理準備是一回事，真正揭開實事，又是一回事。

    那麽親親的媽媽，視她勝過生命的媽媽，竟然不是她的親生媽媽，她想一想，就心如刀割。

    但或許是前一天已經差不多將眼淚流幹了，今天這心裏再怎麽痛，她也隻流了兩行淚就沒有再哭了。隻是挽起袖子，起身幫老人清理房間裏的垃圾。

    如果媽媽還在，當然不會讓她的老母親受這樣的苦，說不定早就將她接到自己家去照看了。所以，她覺得她應該代替媽媽，幫姥姥做些事情，媽媽在天堂裏看到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等她將房間收拾幹淨，又將老人洗了頭和澡，還把老人換下的衣服都洗了晾了，看著都已經中午了，才跟老人說再見，顧不得老人的不舍哭泣，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

    常說冤家路窄，是有道理的。

    她剛剛走出姥姥院子門口的巷子，就看到了正背對著她，站在街道邊的樹蔭下兩道身影，她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兩個非常討厭的人：陳意浩與米丹良。

    “浩哥，你說實話，你的電商公司，是不是在虧損啊？”

    “沒，這個季度的財務報告還沒出來，你別瞎操心！”

    “可是我爸這幾天都提了三次了，每次提起你的公司，臉色都不好！”

    “那是他不了解電商平台的操作模式，思想老舊。你信我就好啦！”

    “嗯，我也覺得我爸他們老了，不懂新商機！我自然信你的！不過，我聽姐說，我爸在你的公司裏，前前後後注了不少資金進去，你還是要謹慎些，知道了嗎？”

    “知道了！放心吧，寶貝！”

    ……

    於洛本不想聽，但他們說得不輕，所以一句不落的聽了個全。她腦子裏想起那一次在夕景苑的花園裏，廖有廷與李尚的對話，心下自然亮如明鏡。也就不怎麽為遇到這兩個人而覺得晦氣了，甚至之前因為知曉自己身世的那些傷心，都輕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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