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洛接過衣服。

    “去二樓左邊的房間裏換吧，那裏燈開著的。”嚴瀾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說起了媽媽的原因，看著她時眼睛裏還透著極柔和的光芒。

    “你一個人住在這裏嗎？”於洛忍不住問。雖然這裏美得像畫裏一樣。可是他一個病人，一個人住在這裏，生活怎麽方便呢。

    嚴瀾彎唇微笑道：“不是。白天有兩位遠房親戚……嗯，兩位表姨母在這裏，幫我種菜做飯搞掃院子。晚上都回家去了。”

    “哦。這樣啊。”於洛點點頭，放下心來，上樓去換衣服去了。

    上樓後，通風的欄杆樓道上，涼風習習，於洛掃了幾眼院子裏的全景，感覺有些冷意，便快速的進了左邊亮著燈的房間，關上門，飛快的換上了裙子。

    裙子倒真是還有一股子洗衣液的香味，很幹淨清爽。可惜有點肥，腰上空空的。

    於洛將自己的衣服拿下樓，走到院子裏的水籠頭邊，清洗了兩把，擰幹。又爬到樓上，她早就看到了左邊的樓道上，有很多衣架。應該是晾曬衣服的地方。

    她做這些事的時候，嚴瀾就一直站在院子裏。站在院子裏可以看到她洗衣服，一抬頭又能看到她晾曬衣服。於洛晾好衣服，低頭看到的時候，正好對上他仰望的目光。他溫和一笑，於洛也笑了。

    嚴瀾，哪怕是生了重病，整個人身上那種溫文爾雅的氣質，一點點都沒有改變。他的目光，依然讓她有一種冬陽沐浴到太陽的暖光一樣，渾身舒暢。

    下樓後，兩個人自然而然的就圍著院子裏的池子散起步來。

    “老師，您是真的生病了嗎？”於洛真不想提病這個字。但她又不能不問。問出口後心裏沉重得像壓了一塊千斤大石頭一樣。

    “嗯。檢查，據說是得了肺ca。”嚴瀾的聲音倒是依舊溫潤平靜，波瀾不驚。

    於洛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那是要越早治療，預後效果越好的呀。老師您為什麽不治呢！”

    嚴瀾嗬嗬低笑兩聲，說道：“哪裏能治得好？不過是白白遭受一些罪罷了。”

    聽到他漫不經心的話語，於洛的心裏特別難受。她略略帶了些氣問：“治療了總是要多一些希望吧？每個人的生命隻有一次，那麽那麽的可貴！就算隻能多活兩年三年，哪怕一年或者幾個月……為了這些多出來的時間，受些罪又怎麽了？”

    說到最後，她的眼眶有些酸。

    為什麽好人總是命不好！應該說對她好的人，總是命不好！上一世琳達死於車禍，她對這件事一直提著心，生怕琳達哪天會遇到上一世同樣的結局。

    前一世的嚴瀾音信全無，她以為他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過著隨意閑適的生活。哪知這一世他竟早早的得了絕症！

    聽出了她話裏的難過。嚴瀾腳步頓住。

    他偏頭看著她。

    院子裏的路燈，昏暗發黃。她的小臉在暗光裏有些模糊。但那精致完美的五官卻因為朦朧燈光而越發的迷人。

    他走近兩步，摸了摸她的頭。

    她仰頭看去，看到他一直柔和的俊臉，如水般沉靜，而那對深沉漂亮的眸子裏，第一次流露出痛苦而悲傷的神色。

    “老師！”於洛哪裏見過這樣的嚴瀾，頓時更加難過，眼淚一滑而落，“你去治療好不好？”

    嚴瀾看到她的眼淚，瞬間怔住。

    他睜大眼睛看著於洛，愣了幾秒鍾後，一把將她抱進懷裏，低聲安慰道：“哭什麽？我不是還好好的嗎？”

    是啊。他暫時好像沒有什麽變化，除了時不時的清咳幾聲，他的身體還是很結實。他的懷抱溫暖而寬厚。

    可是一想到這樣美好的嚴瀾，會在這樣偏僻的地方，一個人慢慢的逝去全部生命，她又難過得不行。

    “去治吧？老師，現在科學這麽發達……對，老師！我和琳達開的生物公司，就是專門研製癌細胞靶向製劑的！而且是中藥提取物，對身體沒有一點傷害！”於洛突然想到了李安迪的研究，心裏頓時激動得不行，一把抱著嚴瀾的手臂，連聲說道：“我竟然都忘了！我們公司研製的藥物，非常有效，已經完全治愈了一名肺癌晚期患者！老師，您沒事的！明天一早就跟我回C市，我們不用化療！很輕鬆的就能將你的病治好！”

    嚴瀾看著眼角還掛著淚珠，卻突然興奮得像個小孩子的於洛。心裏像被什麽東西狠狠給撞擊了一下。雖然他完全把她的話，當成了一種安慰。可是他卻無法開口拒絕她。

    “於洛……你真的希望我回去治病？”他看著她的眼睛，低聲問。

    於洛毫不猶豫的重重點頭：“當然！我當然希望您去！而且您必須要去！”

    “嗬嗬，於洛啊……”嚴瀾突然彎唇低笑，“你知道有多少人勸我去治病嗎？為了拒絕他們，我將我一直用的電話號都扔了。”

    於洛皺緊了眉頭，剛要急，他直直的盯著她的眼睛，緩緩開口：“可是，我卻拒絕不了你。你想我活得久一些……我便去治吧。受些罪就受些罪！”

    於洛被他眼底的深意給驚得稍稍回神——她突然想起，他曾經問過她，說如果他發現他對她的所有事情都特別在意的話，她會怎麽想？當時她還自嚇自的慌了好一陣子。

    後來他不再提，然後幹脆沒了聯係。她也就沒有多想了。

    現在，嚴瀾說的話，看她的眼神，讓她感覺事情好像又不簡單了——頓時又驚呆了。

    “但是，於洛。”他低聲道：“我是因為你，才回去的。你得陪著我——行嗎？”

    於洛又是一驚，整個人都沒有回過神來。卻又聽到他柔和的嗓音慢慢的響在耳邊：“你陪著我，我才覺得生命真有意義，才值得惋惜。你可知道……我每天一個人在這裏，想得最多的人是誰？就是你！如果沒有這場意外，我……咳咳……我應該早已經在追你了。我喜歡你，你應該看得出來。你和陳意浩在一起時，我裝得很不在意，但其實很難過。於洛……你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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