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總是會來的，想躲也躲不過去，不過在此前他抓緊時間弄清楚師父遺物的問題，看看這王憐丹究竟有沒有問題，這件事是金生水的一塊心病。

    他打定主意，近日要往北平一行。

    浮生偷得半日閑。

    金生水獨自將金威遠叫了出來。

    自打收了這個徒弟，金生水一直沒怎麽教他，有些愧為人師。如今有了空閑，他第一時間便起了授徒的心思。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

    金生水一本正經的道：“阿遠，咱們這個行業叫做盜門。有數千年的傳承了。公認的最久遠的祖師爺是皋陶，他為人公正，有善必揚，有惡必報。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人間一片樂土，沒有貧富貴賤，大家辛勤勞作，公平兌換，日子過得雖然清苦，但是都很快樂。這個時候的首領還是大家共同推舉的，首領大公無私，以身作則，深得百姓擁戴。”

    “可沒過多久，有的首領人就開始起了私心，他們占有最好的土地，開始劃分階級，自此人們便有了高低貴賤之分。世間便多了許多不公平的事。比如說有的人生下來什麽都不幹，就有花不完的財富。而有的人一輩子辛苦勞作，卻大半時間都填不飽肚子。”

    “咱們的祖師爺大為生氣。他老人家學究天人，結合天地間的至理，總結出了一句話。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這句話意思就是說，人和人生下來都是平等的，獲取財富的機會也是平等的。這就是天道，是正道。但是人為了自己的私欲，吞並別人強壯自己，利用各種手段搶占了本屬於別人的財富。這就是逆天而行。”

    “所以才有了咱們道門。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咱們的出現就是對天道的補充。換句話來說，咱們劫富濟貧，行的是天道，是正道。盜亦有道便是這個道，是天道。”

    “天下不平，便有道門。損天下之有餘，補天下之不足。便是咱們道門初衷。可惜曆經數千年，天下有餘者越來越貪婪，他們的實力越來越大，統治也越來越穩固，受到蠱惑的民眾也越來越多。咱們的道門獨木難支，已經難以與這些有餘者抗衡。”

    “這種情況下，道門分裂了。一部分道眾卑躬屈膝迎合這些有餘者，還為他們大吹大擂，謳歌讚賞。他們違背了天道，違背了道門的意願，迎合了統治者，甘心做了他們的守門犬。說什麽天尊地卑，乾坤定矣。什麽天地君親師，這都是為了鼓吹他們主子掠奪別人的籍口。”

    “有一部分道眾繼承了祖師爺的遺誌，繼續貫徹天道，繼續抗爭。這部分人遭到了當局的嚴厲鎮壓，還被冠以賊盜的帽子。自此道門改為盜門，披上了破壞社會秩序的名聲。”

    金威遠有些迷糊，當下道：“師父，聽你這麽一說，盜門裏的人不都是好人嗎？可老百姓一提起盜門那可都是咬牙切齒的。”

    金生水啞然而笑，繼續道：“盜門曆經數千年，分化流派眾多，也良莠不分。天下很多沒有本錢的買賣都可歸類於盜門之中，無論是走千家過百戶的飛賊土鼠。還是占據一方，拉杆立旗的響馬流寇。甚至包括荒郊野嶺，挖墳掘墓的摸金術士，這些都算是盜門之人。”

    他冷哼一聲，道：“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盜門流派眾多，有些良莠不齊那也是不可以避免的。因為這些人違背了劫富濟貧的天道，居然將手伸向了本是不足的老百姓，這些人都是披著盜門外衣的敗類。阿遠你要記住，咱們這一派是盜門正統，要劫富濟貧，遵循天道。為師既然把你領進門，日後也會監督你的一言一行。如果一旦發現你有作奸犯科的跡象，立即廢了武功逐出師門。”

    說到此時已經是聲色俱厲。

    金威遠吐了吐舌頭，由衷道：“師父，那你算不算是劫富濟貧的俠盜？”

    金生水微微一愕，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劫富濟貧的事情他做過，但是還沒到那種損有餘而補不足的境地。

    他當下含糊其辭道：“也算是吧，不過師父做的還不夠好！”

    金威遠拉著他的手央求道：“師父你快教我本事吧，將來我也要做一個像師父一樣的俠盜。”

    金生水老臉一熱，多少有些不自在。

    俠盜他金生水可稱不上，頂多也就是一個心腸好點的賊頭子罷了。

    除了劫富濟貧以外，盜門還有其他的一些規矩。金生水一一給他解釋清楚了。

    金威遠拜過師父，這次算是正式入門了。

    金生水見他口中念念有詞，忍不住問道：“你在小聲嘀嘀咕咕什麽？”

    金威遠低聲道：“師父，我在想。既然咱們盜門的宗旨是損有餘而補不足。那最大的有餘不就是蔣光頭嗎？咱們這不是要跟他對著幹嗎？”

    金生水點了點頭，叫了聲孺子可教，道：“那是當然，自盜門成立那天起，就是跟朝廷背著幹。你想想啊，那些土匪強盜為什麽占山為王，朝廷無道，活不下去了啊！挑戰舊的秩序，建立新的篇章，這都是咱們盜門本色。”

    金威遠笑嘻嘻道：“照你這麽說，袁大頭挑戰晚清，當了大總統，他也是盜賊了。”

    金生水點點頭，翹起大拇指，道：“竊鉤者誅，竊國者侯。袁大頭堪稱盜中之王，隻可惜穿新鞋走老路，皇帝沒當上幾天便被罵死了。”

    金威遠接著道：“那蔣光頭又推翻了北洋政府當上了總裁，他是不是也算大盜。”

    金生水也點頭道：“蔣光頭一代梟雄，乃是盜中之魁！”

    金威遠雙目一亮，道：“如果有一幫人推翻了蔣光頭，建立了公平公正的新社會。這些人是不是我們的同道。”

    金生水吃了一驚，他不知道徒弟這小腦袋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推翻蔣光頭建立新社會，那不是革命黨嗎？

    他伸手在金威遠的頭上拍了一下，道：“你這小腦袋在胡思亂想什麽，這不是你該考慮的？”

    盜門的理想是很崇高，損有餘而補不足，千百年來大夥兒都這麽說，沒人把這真當成一回事了。

    即便是金生水自己，這天道也就是說說而已，誰又能做的到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