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糟，債務數億，一堆爛尾，可關於公司的經營，我什麽都不懂。現在我知道的情況是，要麽讓出股權出局，要麽應對巨額索賠。”

    唐西西低頭解釋著，此時隻恨閑居家中多年，腦中空空，關鍵時候，連狀況，連語言都如此蒼白，都未必能講清楚唐氏的狀況。

    項啟明表情嚴肅地沉默了須臾，大致的情形，鍾南嶼已經告知他了，所以即便唐西西講不清楚，他也已經有了判斷。

    項啟明沒有沉默太久，很快便說：“我猜，我爸他肯定不會答應放棄股權，他一定會選擇賠償。”

    知子莫若父，唐西西默默點了點頭。項東做生意，頗講江湖義氣，行事再狠辣果斷，做的事，那都是要能拿到台麵上說的。

    他不會把自己釀成的禍患，轉移給別人承受。更何況，全天下都知道，唐氏是項東的恩師留下的事業。

    “小西，你不用負疚。我爸不答應出局，也不全是因為他認為公司是你的。而是他這個人，一介商人，不但重情重義，還憂國憂民的，骨子裏還有點實業報國的理想。能把他整這麽慘的，我想他引進的資金，一定有不少外資成分吧。如果都是國內資本，他說不定就不死扛了。”

    項啟明一邊說，一邊挺了挺身板。父親倒下了，他是家裏唯一的男子漢，以前暗地裏總覺得父親處事古板，此時心頭，卻悲壯地生出一股和父親一樣的豪氣來。

    最低的限度是，這個家，不能垮。項啟明對唐嶺沒有印象，所以父親與唐嶺之間的師徒情誼，他可以不作為影響他決定的重要因素，可父親發展事業的那份胸懷和境界，他是絕對不能毀掉的。所以，唐氏這麽大的集團，絕不能在這個時候，轉手給他國。

    “小西，你不是一直勸我爸按唐伯伯的遺囑，把唐氏更名項氏嗎？那麽現在，如果唐氏更名，會有什麽影響？”

    唐西西想了想：“有我父親的遺囑，其實更不更名，項大哥都是唐氏的主人。更名，隻是名義上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你，公司所有的問題，依然沒有變化。”

    項啟明隻沉默了不到3秒，就堅定地說：“更名項氏。”

    這下輪到唐西西說不出話來。

    她並非要逃避責任，隻是這責任，她根本擔負不起。所以，她隻能將這攤子先推給項啟明，自己再想別的辦法找助力。

    項大哥對賭失敗，公開宣告：唐氏將按唐老先生遺囑，更名項氏，所以債務，絕不逃避，他都會承擔。

    唐氏集團更名，其實已經進行了大部分程序。可這件事，唐西西還沒來得及告訴項啟明。

    也就是說，這個21歲、一向隻用吃喝玩樂、從未承擔過任何責任的少年，在不知道父親的決定的前提下，就做了和父親項東一樣的選擇。而且，他堅信這一定是父親的選擇。

    在最風光的時候，不據為己有，在最危險的狀況下，卻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而此前，項啟明對接班，隻是戲言自己將來一定會為唐西西打工，可卻從沒給出進唐氏的時間表。

    唐西西心中，不由各種滋味雜陳。

    她默默看向超常冷靜的項啟明，那側臉比項東要圓潤柔和許多，可那目光中堅毅的棱角，卻如出一轍。

    “小西，”項啟明目光直視前方，“你不用有壓力。我相信我父親會這麽做，我也一樣會這麽做，我們是一家人，這是我們家人之間的情分。”

    唐西西眼角酸楚，內心激流湧動，卻佯裝看風景，順手抹去眼角的濕潤。

    這個世界，並不相信眼淚。可這個世界，是有情義的。

    唐氏對他們來說，不止是一家規模巨大的企業，足以讓他們過上令人豔羨的富貴生活。

    項大哥常對她和項啟明講起唐西西的父親唐嶺教授的事跡，他們那一代人，是有事業理想的，他們經曆千辛萬苦，白手起家，創下一份基業，他們理想中的事業版圖，不僅要雄踞一方，更要對自己的民族和國家有積極的意義。

    這樣的雄心壯誌，令人佩服，可要實際背負起來，卻是對自己的無限苛責。

    然而，他們別無選擇。

    轉眼，車子就駛過昔日熱鬧巍峨的唐氏大廈。高聳的大廈看上去一切如舊，隻是換了心境看過去，怎麽都顯得蕭條起來。

    停好車，唐西西沒有帶著項啟明直接從地下停車場的電梯上樓，而是折回大廈門口。

    唐氏大廈門口，恒泰律師事務所老大陳恒泰一臉凝重地等在門口。

    他是唐西西父親唐嶺教授的學生，一向信任有加，項大哥接管唐氏，雙方合作也極為密切。唐教授的遺囑，也是提前委托他來處理的。

    “陳大哥，抱歉，讓你久等了。”唐西西幾步跑上去，握住陳恒泰的手。

    她這樣稚嫩的麵龐，乍然一身正式的打扮，依舊掩飾不了青澀和惶恐，讓陳恒泰不由心疼，連聲說：“妹子，辛苦你了。”

    “陳總，您好。”項啟明鄭重地，也伸出了手。

    他以往是叫陳叔的，這一聲陳總，證明他在這樣急劇而短暫的過程中，已經接過了唐氏的擔子。

    項啟明一向貪玩，在陳恒泰眼中已經算是紈絝公子了，所以此時見他陡然麵對這樣大的變故，竟然如此傲然挺立，堅強地出現在他麵前，陳恒泰反而猝不及防，愣住了。

    “陳大哥，”唐西西解釋道，“我不懂公司經營，這些日子苦苦支撐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現在啟明回來了，這攤子就交給他了。”

    陳恒泰這才回過神來，深深地看了項啟明一眼，鄭重地，與他握了握手。雖然沒有說話，可一切都在彼此凝重而堅毅的眼神中了。

    “虎父無犬子。好，好！”陳恒泰放開手後，這才慨歎起來。

    “陳大哥，我們進去吧。”唐西西做了個請的手勢。

    “不急。”陳恒泰微微一笑，目光中，卻是無限關愛和堅毅，“你們一個叫我大哥，一個往常都叫我叔叔，你們兩個孩子，真是長大了。出了這樣的事，真是為難你們了，我雖然幫不上大的忙，可出出力的事，我也義不容辭。”

    “陳大哥，我們要等什麽人嗎？”唐西西見他目光總望著遠處，問道。

    陳恒泰微微一點頭，已經向唐西西身後揮了揮手。

    唐西西回過頭去，不由呆住了。那精致而熟悉的麵容，又出現在眼前，正含著淡然的笑意，看著他們。

    竟然是他！

    “鍾叔叔！”項啟明見到鍾南嶼，不由精神一振，跑步上前。

    唐西西驚訝地看著項啟明，他怎麽認識他？還叫他鍾叔叔？（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