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南嶼卻無心說笑，臉上布滿凝重之氣。

    鍾燁星剛轉身要走，卻被鍾南嶼叫住：“你每次藥性發作，都有什麽症狀？不許隱瞞，全部告訴我。”

    鍾燁星聽了這話，愣了愣，又走了回來：“大哥，你不都知道嗎？每次就是渾身劇痛，像刀割針紮，五髒六腑翻江倒海。”

    “就這些？沒有其他的？”鍾南嶼覺得這話實在很難開口，但他想，話說到這份上了，鍾燁星應該能明白。

    但鍾燁星卻沒有絲毫猶豫，滿臉是沒有虛假的疑問：“大哥，難道你每次發作，跟我的症狀不一樣？”

    鍾南嶼皺著眉頭，他怎麽能向這小子明說，他每次劇痛過後，還會有那樣強烈的欲求……

    鍾南嶼終於搖搖頭，揮了揮手：“那丫頭正生氣呢，你去哄哄她。但別讓她擔心，不該說的，即便違背了我們當初的誓言，也決不能說。”

    鍾燁星點頭答應著，臨走又補充了一句：“大哥，你也別擔心了。人的身體生點小毛病什麽的很正常，也許你隻是累了……”

    可這話，他安慰得自己都不能相信。累了，大不了暈倒，這莫名其妙換衣服洗澡算怎麽回事？這行為，絕不是鍾南嶼暈倒之後唐西西能幫他做的……

    但鍾燁星理智地收住了思緒。他明白，鍾南嶼此時心中的當務之急，是不要讓唐西西為他們擔心。

    鍾燁星走出客房，唐西西遠遠地，站在窗邊。她的背影單薄瘦削，孤單單地微微前傾。她站在鍾南嶼經常站立的那個位置，看著鍾南嶼眼中最慣常的風景。

    一個恍惚間，鍾燁星覺得唐西西那個背影旁邊，如果站著鍾南嶼，那將是一副非常相配的畫麵。

    可是這兩個人，一個在窗前生悶氣，一個卻在屋裏苦苦思索。他們的命運從此就綁在了一起，再也難以分開。可這命運，卻絕非瀲灩的春光，而是潛藏著太多世人難以想象也難以體會的重負。

    鍾燁星不由歎了聲氣，輕輕走到唐西西身旁。

    “小西，我們談談。”

    唐西西聞聲轉頭，看到鍾燁星的麵容上，似乎也是擔著許多沉重的壓力。

    唐西西指了指大門：“外麵談。”

    鍾燁星沒有反對。門外的走廊上，看外麵的視野更加開闊。而且唐西西此舉，明顯是不想讓鍾南嶼聽到。

    雖然鍾南嶼有意留在屋裏給他們說話的空間，雖然這偌大的套房內，他們就在這裏說話，鍾南嶼也根本聽不到，唐西西還是這麽避諱，可見她的話，分量不輕。

    鍾燁星也想單獨談談，他要從唐西西這裏，清楚地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

    兩人走到門外的長廊上，唐西西又刻意往邊上走了許多，離大門越來越遠。鍾燁星配合地跟著她，直到唐西西自己站定，他才停了下來。

    唐西西的臉色，依舊一副無比凝重的樣子。此刻她擔心鍾南嶼，比介意鍾南嶼的過去更深。

    鍾燁星主動開口，先問道：“小西，剛才是怎麽回事？”

    唐西西正要說，卻突然一個不忍，眼淚流了下來。

    鍾燁星歎口氣，伸手半摟住這個妹妹，輕輕拍了拍：“小西，你不要太擔心。大哥的身體不會有問題，隻是現在，我需要明白剛才到底怎麽回事。大哥說，剛才的事，他什麽也不記得了。他為什麽會洗澡，又換了衣服躺在床上？”

    唐西西伸手抹掉眼淚，望著遠方密密麻麻卻又無比疏離，如同各類盒子拚接在一起組成的城市，突然有些感受到鍾南嶼站在這高高的地方，看著外麵的風景時，那種濃濃的孤獨和疏離感。

    “我們正聊著天，他突然說他需要洗澡，丟下我就跑到浴室去了。他洗了好長時間，我在外麵喊他他不答應，我一著急就衝進去了。他像瘋了一樣使勁洗著，把自己渾身弄了好多傷痕。我問他，他好像傻了一樣，我都不知道他還認不認識我！我伸手攔他，他說他太髒了，讓我不要碰他。”

    說到這裏，唐西西糾結起來，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

    鍾燁星何等聰明，聽出狀況嚴重，見唐西西猶豫起來，心想是不是大哥動手動腳？

    鍾燁星便婉轉地安慰說：“小西，我不是外人，你說給我的事情，我發誓絕不會說出去。你要知道，如果我不能知道全部的細節，我可能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大哥從沒出現過這樣的狀況，他從來都很健康，除了有些從小帶的那些根本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小毛病。”

    唐西西咬著嘴唇，鍾燁星看得清楚，她想說，卻很難啟齒。

    鍾燁星又輕輕拍了拍唐西西，輕聲說：“小西，其實大哥真的很喜歡你，我說的喜歡，不止是像我這樣，把你當做自己親妹妹一樣的喜歡。這些年，其實大哥一直很孤獨，我即便再陪著他，兄弟之間，依舊不能像——小西，我的意思是，大哥這些年很想你，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開始，是愛上了你。”

    “當年我們第一次分開，回到鍾家，大哥是拚了命一樣反抗，才被允許離開鍾家。你也看到了，以他這樣的身份和地位，如果不是真心對你，他怎麽可能去做家庭教師和保鏢這樣的角色。”

    說到這裏，鍾燁星突然覺得自己的措辭有問題，急忙補救道：“當年我們對你，沒有任何邪念。大哥是這和你分開的10年，才越來越想你，然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

    突然，唐西西抬頭，打斷他的話，說了出來：“他說——他好像當時有些神誌不清了，他說你們這些髒女人，不要碰我……”

    話說出來，心裏頓時有了些許的輕鬆。唐西西直直看著鍾燁星，眼神裏沒有興師問罪，隻有靜靜的等待，還有，對鍾南嶼的無限心憂。

    其實此刻，她早已說服了自己。鍾南嶼的過去，她什麽都可以不在乎，她這麽多年的揪心，為的，不就是他能平安活在世上嗎？

    他好好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鍾燁星卻愣在了原地。

    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答案。

    唐西西見他隻顧驚詫，都沒應聲，便問道：“葉哥哥，你很驚訝嗎？還是你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我——我——”這下輪到鍾燁星無法啟齒了。

    “葉哥哥，你也可以對我說實話。如果這個細節對他的病情沒有幫助，你——”唐西西深吸一口氣，扭過頭去，說，“你也可以直接告訴我，我不會追問他的過去。”

    話這樣說著，臉上，終究還有傷感和失落。

    但她的話還是提醒了鍾燁星。他當即搶著說道：“小西，大哥和她們，絕對沒有任何的感情，一點感情都沒有。那是老夫人強迫他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