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西西狐疑地看著項啟明和鍾南嶼。她沒想到，項啟明會一口答應接手。前一刻還如仇敵相見，這一刻又如此，唐西西對項啟明的衝動任性，又多了許多的擔憂。

    而項啟明見鍾南嶼話裏有話，心裏反而踏實了許多。

    出生在商人之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他比誰都懂，有條件的援助比冠冕堂皇的饋贈會更讓人心安。

    “果然買的沒有賣的精。鍾總，你有什麽條件？”

    “我要你發公開申明，唐西西和你們項家，沒有任何關係。”

    鍾南嶼一席話，讓項啟明和唐西西都驚了。鍾燁星卻釋然地嘴角微微一翹，暗暗叫好。

    唐西西緊張地看著項啟明。她甚至覺得，鍾南嶼是逗了項啟明一把，一定會刺激得項啟明又口出狂言甚至大打出手。

    可項啟明看著那風中颯颯作響的支票，深深看了眼唐西西，眼中是糾結而複雜的神情。那硬邦邦的決絕神情，讓唐西西的心砰的猛跳了一下，仿佛自己身處無底懸崖邊緣，大風卻突然席卷而來一般艱難。

    “恭喜二位。”項啟明臉頰上的肌肉緊了又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卻最終吐出了這樣冷淡卻平靜凝重的話語。

    唐西西的心，劇烈地疼了一下，不是滋味。一向最有原則的項啟明，為了這1千個億，竟然能這樣反複？

    不過也沒什麽值得奇怪的。如今的項氏，一窮二白，沒有進項，別的不說，就項氏大樓的各種費用，都快支付不起了。

    鍾南嶼手中握著的，是1千個億，還有很有可能拿到的剩下的那2千個億。

    這是多大的誘惑……

    “你答應了？”唐西西突然覺得自己的心靜得仿佛在真空一般，沒有情緒，沒有疼痛，甚至連失望，也似乎感覺不到了。

    項啟明不敢看唐西西，扭過頭去，頑固地沉默片刻，回了句：“如果你願意離開他，跟我回去，我可以不答應。”

    皮球被漂亮地踢了回來，項啟明緊咬牙關，未待唐西西給出答案，便徑自拿下了鍾南嶼指尖夾著的那張支票。

    唐西西眼見那張支票終於被項啟明牢牢握在手中，心裏百感交集，翻江倒海，一時看看鍾南嶼，再看看項啟明，隻覺滿肚子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亂了次序。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卻性格相差很大，我一直覺得你根本不能理解我，沒想到關鍵時候，你還是明白我的。”唐西西淡淡地苦笑起來，“你知道我不會離開他們跟你回去。”

    心中劇烈的刺痛如1千億根鋼針一下下密集地戳在項啟明身上，他艱難地轉過身子，一步步邁著無比沉重的腳步力氣。但他的後背自被鍾燁星放開後，始終筆挺如山，再未彎下。

    他沒有再和唐西西說一句話，他沒有任何能力再吐出一個字。

    這1千個億的支票是項氏巨大的恥辱，也是他此生再也難以抹去的汙垢，再也無法愈合的傷痕。

    小西，對不起！爸爸，對不起！

    巨大的淚滴在項啟明眼眶中旋轉又旋轉，卻最終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大丈夫不食嗟來之食，可眼下的他，如果不俯首，又怎麽頂天立地？挽救項氏，是一句口號，一番雄心壯誌就能做到的嗎？

    此時的項啟明，對自己眼中一生正派剛正的父親，有了對英雄般的仰視。在他眼中，項東從未向任何人俯首稱臣，忍受這般屈辱，哪怕在當初唐氏初創的篳路藍縷之時。

    可他，空有和父親一般的傲骨，卻無法企及父親的能力和魄力。

    項啟明感覺得到後背上唐西西落下的目光，他沒有回頭，沒有跌跌撞撞，他毅然決然地拚力走著。這艱難的一段路，讓他感覺隻有稍稍有那麽一點軟弱，就會立刻垮下。

    項啟明忘了，自己是開著車過來的。他的車還停在唐西西附近，孤獨地等待著主人的到來，它的主人，卻似荒原上的孤狼，迷途卻頑固地找尋著自己的方向。

    遠處，吳晨飛見項啟明的身影出現，看到他手中緊緊捏著一張支票，神情卻痛苦古怪，急忙迎了上去。

    ————

    身後，目送項啟明的背影在淚水中變得飄忽朦朧的唐西西，卻恍惚著，立在原地，腦海中一片空白。

    鍾南嶼使一個眼色，鍾燁星會意，悄然帶人先去了飛機旁等候。所有人都背對他們，誰也不敢往這邊看。

    “對不起。”鍾南嶼輕輕抹去唐西西越來越肆意的淚水，柔聲說，“我原無此意，隻是項啟明實在年輕氣盛，太過焦躁，隻能如此。”

    唐西西輕輕靠在了鍾南嶼懷中，這個懷抱依然溫暖而篤定，給了她最大的心安。

    “金哥哥，我沒有怪你，也沒有怪啟明。我知道你做什麽決定，都不會是想要害我。我隻是沒想到，沒想到他會答應。可他答應了，我雖然傷心，卻能理解。我誰也怪不得。”

    鍾南嶼悵然歎了口氣，輕輕撫摸著唐西西的頭發，解釋道：“丫頭，別想太多。有緣人自會相聚，無緣的，又何必在乎那個名分。再說，我讓他發那樣一個聲明，隻是為了項氏集團的發展考慮，又不是真的讓你和他永世不得相見。”

    唐西西愕然抬起頭，看著鍾南嶼英朗而平靜的雙眸：“金哥哥，那你是什麽意思？”

    鍾南嶼無比溫柔而溫暖地注視著懷中涕淚稍幹，眼圈通紅的丫頭，微微笑了笑：“你的秦姐姐叫我公爵，項啟明驚訝我死而複生，丫頭，你應該想得到，我就是那個前王室的最後一個繼承人。這些年的刀光劍影，多少人為恢複王室而喪生，這世上支持恢複王室和支持處死我的人，力量勢均力敵。如果世人知道我的妻子來自項氏，你說，項氏能否在商場上安安穩穩獨善其身？”

    “你是說？你希望項啟明做個單純安穩的商人，不希望他卷入和你有關的爭鬥？”唐西西恍然大悟。

    “我根本無意繼承王位，一個沒落且隨時朝不保夕的王位，怎麽比得上建立一個強有力的商業帝國這樣榮耀。一個有名無實的王位，一個實力無法撼動的無冕之王，哪個更有吸引力？”鍾南嶼眼中閃耀出耀眼的光芒。

    “丫頭，鍾天國際已經正式進入a國，也正式以商業公司的身份亮相商業世界。我擁有世界領先的製造、製藥、通訊、服務產業，接下來，我要牽著你的手，和你一起見證一個多年被追殺的沒落王族如何重新建立起堅不可摧的榮耀！我這些年的努力，絕不是白費的。”

    唐西西聽著鍾南嶼描繪的藍圖，看著他眼中閃爍的篤定的光芒，雖然不十分懂，卻在心裏亦受到他擲地有聲的話語的力量的感染，不由緊緊握住他的手，回一個理解和支持的眼神。

    “走吧，上飛機。”

    “金哥哥，我們要去哪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