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僅僅是能不能完工的問題。

    如果被鑒定出來是提前製作的，即便工藝完全和規製相符，這大印也是等同於假貨，不能產生效應。這一點在a國等同於鐵律，誰都知道。

    當然，如果是提前製作，也絕不可能工藝和規製完全相符。國王王後大印的製作工藝屬於絕密，不按程序根本不可能開工。

    鍾南嶼這是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證明印鑒有假？可他的國王身份那是千真萬確，隻要製印師在，隨時都可以開工重新製作。

    鍾南嶼他在玩什麽？

    宮慕白覺得自己完全弄不懂鍾南嶼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吃了這麽多虧，這一次，沒有十足的把握，他竟然沒有應聲。

    老夫人的目光，逡巡在鍾南嶼和宮慕白之間。她沒有那樣的耐心無休止地等待和猜測。

    在她心裏，鍾南嶼的這個舉動，完全是在胡鬧，沒有任何意義！

    老夫人走上前兩步，盯著鍾南嶼，目光嚴厲地斥責道：“國王陛下有已經經過公證的合法身份，何必對這大印急於一時？不按規程來，視王室規矩為無物，這可不是一個好國王應該有的舉動！”

    在a國，製作大印的工匠被稱為皇家製印師，製印師每一代隻有一人，且都必須出自查理一家，製作工藝近乎絕密。

    這是世代相傳的規矩，其效力已經等同於律法。除非查理一家絕後，才可以指派替補工匠製印，但程序也相當繁複。

    首先要選定願意世代為王室效力並簽署保密協定的工匠，然後要經過律法程序確定其製印資質，接下來，要拿到製印世家備份在絕密位置的製印工藝秘方，然後，經過數次實踐，才能正式進入製印室，製作正式的大印。

    在這期間，國王雖然身份合法有效，但沒有大印，隻能做個名義上的象征，不能簽署任何有效力的文件。

    自當年金傑笙去國離鄉，查理一家也隱匿江湖，這些年銷聲匿跡，全無半點消息。這些年來，老夫人派出的人找遍天涯海角，卻始終遍尋無果。

    替補工匠，老夫人已經為鍾南嶼物色好了，隻等有一天大業可成後，啟動替補製印的複雜程序，拿到製印的工藝秘方，重新任命皇家製印師。

    不經過這些流程，無人拿得到那大印的製作工藝，造出的，自然是仿品，根本不可能以假亂真。

    所以此時，老夫人最擔心的是，鍾南嶼情急之下竟然出此下策，被人抓住把柄，讓這到手的權力不能施展。

    但鍾南嶼麵對她苦口婆心的嚴厲喝止，卻仿若沒有看到，甚至目光掃過她時，那種冷漠，仿佛她完全是個不相幹的陌生人。

    “宮慕白先生，”鍾南嶼劍眉輕輕一挑，神情有些倨傲，那份居高臨下的王者氣度，讓人有種難以抗拒的尊崇。他戲謔地問宮慕白：

    “宮先生是怕這大印是真，還是怕它是假？其實它無論真假，都不影響宮先生的事業發展和聲名地位。”

    宮慕白被鍾南嶼的話噎得無言以對。是哦，真假和他有什麽關係！人家的國王身份，已經合法了！

    宮慕白回頭，問身後的幕僚們：“哪位是鑒印專家？”

    “看起來，宮先生對自己手下的來曆，還缺乏詳細的了解。”鍾燁星調侃了一句。

    隊伍末尾，三個幕僚有些尷尬地走了出來。三個！宮慕白的心中又一次翻江倒海！

    他們是宮慕白書畫文藝界的智囊，負責為宮慕白贏得文藝界的支持。宮慕白這些年儒雅博文的敦儒聲譽，能文能武的良好口碑，和他們三人的鼎力經營大有關係。宮慕白對他們，一向是極為信賴的。

    宮慕白狠狠咽下一口口水，沒有當眾為難這三人。

    他對他們的來曆，真的絲毫不知情。他一直以為，他們是書畫印石界最純粹的藝術家而已，而他們，也從來沒有提及過曾為王室服務！

    “既然三位曾經為王室鑒印，那就為國王陛下鑒定一下這大印的真偽吧。”宮慕白心中極不痛快，言語中卻隻能溫和有禮。

    這身份的桎梏，有的時候看似風光，實則是渾身束縛著沉重的枷鎖，一點也不能隨性而為。

    那三人見宮慕白沒有當麵質問責怪，神情也就坦然起來。

    三人走到鍾燁星跟前，鍾燁星手捧那鎏金盒子，走下台階。

    唐西西並不知道這大印有這麽多講究，她也不知道那盒子裏的印是真是假，見鍾南嶼波瀾不驚的樣子，她也就溫婉得體地陪在他身邊，沒有露怯。

    生生感覺有種不懂裝懂還狐假虎威的感覺。而且，看不太懂的場麵，好無聊……

    那些機器人黑衣侍衛們已在鍾南嶼前方的的空地上布置好了鑒定台。台麵上，安放了一個精致的架子。

    鍾燁星將盒子輕輕放置在架子上。他的手剛一離開盒子，那盒子突然向四麵打開，盒麵平鋪向一側，那金光閃耀的國王王後合體大印，赫然顯現在眾人麵前。

    鍾南嶼身後，那虛空中的超高清大屏幕上，亦放大了數倍地，將大印的細節呈現出來。

    大印側麵，雕刻著王室專用的紋路，每一個雕花的細節都精致得巧奪天工。

    那三位鑒定師走到鑒定台旁，機器人白衣侍者們已經同時魚貫而入，走到了他們身旁，呈上雪白的手套、放大鏡，以及一本厚厚冊子，正是王室大印的規製手冊和鑒定規程。

    這是最古老原始的人眼鑒定法。三位鑒定師仔細查看著每一個細微部位的細節，逐一和手冊比對。他們查看的部位和手冊上相應的條款，也一一出現在大屏幕上。

    宮慕白的心一直沒停止波動。因為他沒看到任何破綻。

    但宮慕白想的是，沒有破綻，才是最大的破綻。這最大的破綻就是：如果這印是陳恒泰宣讀完老國王托管的文件後才製造的，那未免也太精致了些。

    這一個來小時的時間，絕不可能完成這樣複雜的工藝！

    宮慕白心緒複雜地看向鍾南嶼，鍾南嶼的目光，似乎若有若無地，從他身上掠過……

    他到底要幹什麽？費這麽大工夫提前製印，又誰也瞞不過……宮慕白的心都快擰成麻花了……

    給自己製造醜聞，然後順理成章下台？這一招是不是有些自損太過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