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十七節蔽日(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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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著聖女們將碧潮和慕童帶進飛瀑閣,百曉生執著孤葉的手,緩緩走出天泉,結界凝成的彩虹如水波一般**,兩隻碧水獸懶洋洋的躺在天泉水池裏彩虹的源頭,它們頭頂的萬鈞瀑自萬丈懸崖飛流而下,及至半空便化為雨霧,與彩虹融為一體。
火兒從孤葉肩上跳到水池裏的金線蓮葉之上,歡快的跳躍不定,孤葉見百曉生眉頭深鎖,悄悄的將火兒從池中召回,轉過身,百曉生卻在銘想池旁坐了下來,若有所思的凝視著銘想池中溫玉石,“孤葉,讓火兒玩耍吧!咱們還得在這裏等最終的結果。”
茫然不知百曉生口中的結果是什麽,肩頭一輕,火兒已經跳進池中,飛快的踏著金線蓮葉跳到碧水獸身前,看他手舞足蹈的背影,似乎正與碧水獸攀談,兩隻碧水獸懶洋洋的睜開眼睛看了火兒一眼,一同轉過身,似乎並不想理睬他,火兒卻不屈不撓,飛身跳到它們之間,繼續手舞足蹈。
微笑著蹲在銘想池邊,伸手輕輕拂著銀色的水,指尖剛剛觸到水麵,渾身巨震,眼前突然出現幻境,兩隻巨大的冰龍拉著一輛銀色冰木建成的車飛速而來,馬車上紫衣的男子滿麵焦急,不時的仰首查看越來越近燃燒著火焰的影子。
“你看到什麽?”聽到百曉生的聲音,孤葉轉過身,輕輕甩了甩手,“我看到一個幻境,一個穿著紫色衣袍的男子駕著冰龍的車,仿佛在逃匿。”
“這個池子裏裝載著許多的記憶,你看到的,隻是某一個記憶的片段,”百曉生示意孤葉坐到自己身邊,他眯著眼睛凝視著池中翻湧的銀色水波。“有的時候,人活了太久的時間,腦中的記憶便會滿溢,不得不抽離一些出來,以防自己忘記。”
瞪大眼眸,孤葉突然覺得百曉生那麽的孤單,他仿佛竭力的追尋某些過往的記憶,也許那些記憶是他曾經用盡全身的力量都要忘記的,“閣主大人想要記起什麽回憶呢?”
“傻孩子,”百曉生溫和的笑了。他眯著眼睛,陽光下,那張如同嬰兒一般柔潤的臉顯得異樣的蒼老。“有的時候,明明已經忘記了,還想要記起是一件愚蠢的事,可是人啊!總是不停不停的犯錯,即使心裏知道那是錯的。可是還是忍不住觸碰禁區。”
不明所以的瞪大眼眸,百曉生從銘想池中掬起一捧水,示意孤葉合攏手掌,隨後將水倒到她的掌心,出現在孤葉眼前的,是一座城池。一座在水裏的城池,古老的城牆上結滿了青色的水苔,白珊瑚製成的城門如同透明的一般。城中的一切清晰可見……。
“是銀月城,”孤葉興奮的睜開眼睛,“閣主大人讓我看到了銀月城。”
“是的,那便是你們的城池,”百曉生微笑著撫了撫孤葉因為興奮而漲紅的麵頰。“總有一日,你要回到那裏。如果在滿月之時,你還能聽到永恒之井的鳴唱,那些古老的鮫人歌謠,凝結著鮫人們的智慧。”
“閣主大人會隨孤葉一同回去嗎?”孤葉滿目的憧憬,她從側袋裏取出一個很小的球,“這是祭師大人送給孤葉的,她說這是銀月城孩子們最好的玩物。”
伸手接過那個小球,也不知百曉生觸碰了何處,小球突然變大,直至變成人類孩童玩耍的羽球那般大人,小球在陽光下,如冰一般透明,球體上流淌著金色的光芒,百曉生將球交給孤葉,“還記得在血櫻花樹下唱的歌嗎?”
不待孤葉回應,百曉生手指輕揮,銘想池中的水飛激至空中,飛速的旋轉,最終形成一株巨大的血櫻樹,血櫻花瓣飄飄揚揚,轉瞬便落了滿地,孤葉輕輕的拍著水球,口中哼唱著鮫人的小調,那些難懂的鮫人語言令那首古樸的小曲兒詭異得如同天書,水球落地,水波四濺,混著血櫻花的花瓣,仿佛一個迷離的夢境。
不知何時,碧水獸走到銘想池旁伏了下來,仿佛正認真的傾聽孤葉的歌聲,一曲歌罷,碧水獸跳到孤葉身前,示意她坐到自己背上,隨後背負著她走進銘想池,四腳急踏,水花四濺,銘想池上方響起無數鮫人動聽的歌聲,血櫻花層層疊疊,如同一場密不透風的花雨,在花雨之中,銀月城時隱時現,孤葉突然看到祭師小的時候,她也如自己一般,拍著水球,在血櫻花瓣中歡快的歌唱,“是祭師大人,閣主大人,你看到了嗎?那是祭師大人。”
幻境很快就消失了,碧水獸重又走到銘想池旁放下孤葉,孤葉滿麵興奮,伸手拍了拍碧水獸的腿,從側袋裏取出為火兒準備的肉幹,“謝謝你讓我看到祭大人。”
與碧水獸的血盤大口相比,那塊肉幹幼小得就像一粒黃石,碧水獸不屑的用舌頭卷進自己口中,然後回到彩虹之源,重又躺了下來,火兒跳到孤葉肩上,興奮的叫了兩聲,轉過身,這才看到三位聖女已經走出飛瀑閣,她們並肩站在不遠處,麵色凝重,見百曉生轉過身,紫衣聖女上前一步,“閣主,金鱗神蛇對他們的控製並未解除,我們發現金鱗神蛇將縛命符化為天絲植入了他們的魂魄,想要徹底撥除,除非他們死。”
“是嗎?”百曉生微微一笑,“放心吧!這世上沒有藥王穀治不了的病人,更何況藥王穀的聖手木蝴蝶就在帝都,他一定能夠救他們,有的時候,幻術無能為力,但人類的醫術卻能妙手回春。”
“閣主,”黃衣聖女注視著孤葉手中的水球,“碧水獸已經許久沒有這般興奮,它們一定感應到不尋常的東西。”
“是,”百曉生並沒有回避,他衝孤葉伸出手,執著她緩緩走到三界聖女身前,“聖女們應該感應到南荒發生了異常,白虎和饕餮在南荒現身,八大神獸已有五個現身,這是天下大亂的征兆。”
許久沒有人再說話,三界聖女默默的後退一步,紅衣聖女手腕翻動,兩片浮雲托在碧潮和慕童身下,“閣主,天命始終難以逃脫嗎?”
“中州定會陷入十年的大亂,”百曉生執著孤葉對三界聖女躬身行禮,隨後大袖輕翻,慢慢走出天泉,“魚老去世之前,將所有的星相盡數隱藏,他想必也未想到世事竟然如此多變吧!既然中州大亂不可避免,天機閣的分崩離析在所難免,聖女還是不要太過介懷。”
“難道閣主已有應對之法?”紫衣聖女眉頭深鎖,“中州大亂,皇權更迭,閣主執掌天機閣六十餘年,天下從未如此動蕩,閣主難道此次想要順天應命嗎?”
“天下承平已久,許多人都忘記了前人的艱辛,朝中濁流湧動,我想此次大亂也許是一個契機,能夠令朝政煥然一新的契機,”說話間,百曉生已經踏上肩輿,“至於順天應命?聖女們應該知道,這世間沒有什麽能夠令百曉生順天應命。”
坐在肩輿外,孤葉將已經陷入酣睡的火兒放進側袋中,兩隻腳不住的晃動,顯得非常的興奮,百曉生突然輕聲道:“孤葉,你知道去南荒意味著什麽嗎?”
“有危險,”孤葉回應得很快,“不過沒關係,孔雀哥哥會保護我的。”
“他?”百曉生突然笑了,笑得很暢快,一掃適才的沉悶,“其實這一次,我是要你到南荒去,是要火兒幫孔雀打勝到南荒的第一仗,否則,他絕對不可能戰勝玄武和白虎,火兒是南海七十三洞妖怪之首,這天下間,隻有他才能夠同時戰勝玄武和白虎。”
“大人為何要火兒使出蔽日呢?”孤葉疑惑不解的透過帳幔看著百曉生模糊不清的臉,“火兒一招就能消滅那條蛇,大人為何要火兒手下留情?”
“如果火兒不使出蔽日,就沒有合理的理由打破我下在帝都的結界,螣蛇就不可能進入帝都,我就無法知道是誰將它召喚到帝都的,”百曉生的聲音透過帳幔顯得有些凶狠,“螣蛇是八大神獸中最陰險、最貪婪的神獸,若沒有特定的誘因,它絕對不可能離開東海,我想一定有人看穿了天機,知道天下將要大亂,所以特意召喚出八大神獸,用以蠱惑人心。”
“大人知道天下將要大亂,為何不出手阻止呢?”孤葉皺著眉,她想到在過往發生的種種,不由有些擔憂,“難道天下太平不好嗎?”
“天下太平固然是好,但是天機閣在太平之中日漸衰落,就連八部眾也日漸凋零,”百曉生的聲音很沉痛,“我必須剜肉療傷,所以我要孔雀去南荒,待他在南荒建立了分部,我便會命赤瞳率領下八眾剿滅天行健。”
“大人不是說那摩是赤瞳哥哥的師父,赤瞳哥哥絕不會對自己的師父刀兵相向嗎?”孤葉越加的迷惑,“大人難道不怕赤瞳哥哥叛變嗎?”
“如果叛變是必定要發生的,無論我如何阻止都無法改變,”百曉生伸手掀開帳幔,“所謂的逆天改命,不過是我們一廂情願的臆想而已,孤葉,天機,是不可能逆轉或者轉變的,我們能夠做的,就是在順天應命的同時,尋找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