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節鏡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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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山下向上走,即使用幻術,也需要一個時辰,作為主峰,靈鳶峰直聳入雲霄,直向上走,便越覺得寒冷,那些萬年不化的冰川仿佛封印了整個雪峰,而逍遙宮便建在雪峰最頂峰的無極洞中。

    那是世間最詭異的所在,洞外寒風凜冽,冷得連飛鳥都會冰封,而洞內卻溫暖如春,人來人往,仿佛尋常的市集,隻是此處的居民並不從事耕種,他們都是天行健總堂的殺手,令天機閣聞之色變的人。

    木微坐在赤瞳身邊,看他鎮定自若的指揮著眾人與天機閣作對,從前在閣中,他與孔雀不分伯仲,這半年的較量,也如從前一般,他並未占到上風,孔雀也未完全的取得優勢,真真的奇怪,為什麽閣主要將這般重要的事完全的交給孔雀,難道他真的想隱退了嗎?

    禁不住想得出神了,直到四聖使出現才令木微從冥想中清醒過來,“宗主,天機閣將寧州的太子又召回帝都了。”

    慕童?那麽孤葉也隨他一同回去了吧!聽說孤葉在冥洋州被惡靈吸走太多的靈氣,至今還未複原,在這樣的時刻,天機閣最大的敵人應該是天行健,為何閣主要這般急迫的將慕童召回帝都?難道他覺得真正的危機是在寧州,而非靈鳶峰?

    “木微,”身穿火焰長袍的赤瞳站在窗前,他嘴角含著一絲淡笑,默默的注視著殺手們快速的離開無極洞,他知道他們下山之後會做什麽,他也清楚的知道孔雀會在什麽地方阻殺他們,孔雀!他的確是一個好的敵手,若沒有他,這世間該有多麽的無聊,“你說孤葉回到帝都是不是會覺得特別的冷。我聽說寧州王特別怕冷,所以他的王妃就借了天上第一縷陽光貼在寧州西側的山巒之上,令寧州城永不寒冷。”

    有的時候,總覺得他說這些話是為了碧潮,而更多的時候,卻覺得他說的話沒有任何的意義,木微淡然一笑,“寧州王的王妃是羽人的一支,因為他們讚同與人類通婚,所以被血統純正的羽人放逐了。她的確有這樣的靈力可以給寧州帶來溫暖,想必孔雀已為孤葉的回歸做好了準備吧!”

    “你說孔雀是一個怎樣的人?”赤瞳放下手中的酒杯,微笑著轉過身。那張與孔雀有七分相似的麵上帶著冷冷的笑,“其實我一直不明白在別人眼中,孔雀究竟是怎樣的人。”

    孔雀嗎?木微淡然一笑,她知道自己說的話,其實是赤瞳的心裏話。他喜歡聽別人的口中說出自己的心裏話,“孔雀是一個很可怕的人,我猜不透他的想法,明明看上去他對所有人都很關心,但實際上,他連自己的命都不太看重。我總覺得他在等待著什麽,也許是他的命運吧!我曾經看過他的星盤,他的星盤被人用幻星指隱藏了最重要的部份。這世間無人可解,隻有命運的轉盤轉動的那一瞬間,幻星指的靈力才會失效。”

    這番話,有一半是赤瞳的心裏話,另一半卻是木微的心裏話。她注視著赤瞳,淡然道:“在孔雀心裏。隻有一個人,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怎樣走進孔雀冷漠的心,想必連孔雀自己都不知道吧!”

    “是的,”赤瞳的神情突然變得很柔和,他坐在案幾後,默默的看著放在案幾一角那小小的鮫人雕像,“從他遇到孤葉開始,我就知道他不再是不可戰勝的,閣主也明白,所以他才讓我成為八部眾的首席,可惜,他還是有私心,因為他希望天機閣屬於孔雀。”

    是嗎?原來從一開始,赤瞳就明白閣主挑選的繼承人並不是他,赤瞳卻不悲傷,他隻是平靜的笑著,“其實師傅早就告訴我了,他說在百曉生心裏,天機閣不過是一個玩具,一個能夠滿足他權力**的玩具,當他厭惡了之後,他便會將這個玩具扔給他人,隻不過,他選中的人不是我,而是孔雀。”

    不知要怎麽回應,隻是愣怔著看著赤瞳,他躺在柔軟的羽被之上,神情淡漠,仿佛在講述一件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當時我想,不知道為什麽閣主會選中孔雀?難道孔雀真有比我過人之處,有一次,我無意之中聽到師傅和閣主的對話,閣主說,他之所以選中孔雀,是因為孔雀無情,在孔雀心中,除了孤葉,沒有他人,就連他自己都沒有,隻有這樣的人,才能成為這天下的主宰。”

    無情?如果這是百曉生挑選孔雀的原因,那麽孔雀活得不是太悲哀了嗎?一個連自己都不愛的人,對旁人又怎會有情?所以他在麵臨選擇的時候,才會無所顧忌吧!“若果真如此,為何孤葉不會成為孔雀的製掣呢?”

    “因為孤葉掌控在閣主手中,”赤瞳慵懶的轉過身,他仿佛極累,想要睡過去一般,“百曉生知道孤葉不可能成為孔雀成就大業的障礙……。”

    他終是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了吧!雖然離開天機閣已經半年,他仍不能完全習慣自己的新身份,在他心裏,似乎仍然將自己視為天機閣的八部眾。

    “赤瞳,你喜歡孤葉嗎?”木微坐在赤瞳身後,輕輕的撫著他流水般的長發,“在你心裏,也很喜歡她吧!因為她的善良,還是因為她和你一樣,同樣都是妖怪?”

    “我們都是妖怪,”赤瞳笑了,聲音如孩子一般可愛、純真,“作為你們人類,是不會懂得我們妖怪的悲哀的。”

    是的,自己不懂,木微無聲的躺在赤瞳之後,一如這半年來每一個同床共枕的夜晚一般,自己唯一懂的,是作為妖怪的赤瞳也不會懂的人類的悲哀。

    總覺得夜晚的黑暗過於曖昧,以至於自己會完全的迷失,懷裏的孤葉仍在輕聲**,她在冥洋州失去了很多的靈力,這令她和普通的人類女子一般模樣,這令她委轉承恩的時候,更加的溫柔似水。

    回到帝都已經半個月,一如自己未曾離開過,若按以往的時日,此刻應該已是初夏,可是帝都仍如隆冬般寒冷,難道果真凜冬已至,在傳說中,漫長的冬季意味著災難的來臨,也許這是帝國變故的開端吧!

    身體的激情在緩緩的退去,這意味著今夜的床弟之歡將要結束,這是漫長的冬季不多的溫暖之一,慕童懷抱著孤葉,靜靜的聽著火兒和羽墨發出輕微的聲響,這意味著小博仍在酣睡,隻要知道他是安全的,自己便能安心的睡過去。

    掙紮著從夢境中清醒,碧潮渾身冰冷,她感到有人坐在屋中注視著自己,驚恐萬狀的翻身躍起,卻聽那人輕聲道:“碧潮,是我。”

    伏在地上,羽衣發出淡淡的光華,“閣主,我不知道……。”

    “碧潮,”百曉生的聲音很虛弱,他仿佛在經曆著某種痛苦,“我想你去找孤葉,請她為我送一封信去七海之源,隻有她才能進入鮫人的結界。”

    “閣主,聽您的聲音似乎……,”碧潮接過手中的書信,從前閣主從未進過自己的房間,看樣子,這封書信非常的重要,“您是否需要傳召……。”

    “不需要,”百曉生掙紮著起身,他緩緩走到門邊,“碧潮,今夜的事不能告訴任何人。”

    注視著碧潮緩緩的潛入黑暗中,百曉生坐在屋中,勉強想要聚攏四散的靈氣,卻聽有人在身後淡笑道:“我知道你想做什麽?你以為龍神的力量真的能夠幫助你的帝國?冰澈要重新收服七海,他絕對不會出手相助的。”

    “祭,我想此次你錯了,”百曉生伏在案幾上不住的**,他覺得異樣的疲憊,難道真的身體已經超過了負荷?“他一定會出手的,即使要收服七海,隻要孤葉去找他,他就會出手相助,你忘了孤葉是鮫神賜給他的嗎?”

    站在黑暗中的祭那般的惱怒,她仿佛在竭力的壓抑自己的憤怒,過了半晌,她緩緩伸出手,“你的靈氣正在潰散,需要我幫你嗎?”

    “沒有人能幫我,”百曉生仿佛恢複了一些,他的聲音不再顫抖,“我想你要維持這個結界也很累了。”

    “你在怪我?”祭坐了下來,她始終沒有走出黑暗,聲音清澈如水,“你應該知道冰澈下在你身上的封印是用龍神的血……。”

    “祭,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會原諒你的,”百曉生笑了,“可是冰澈是否能原諒你,我可無法保證,你應該知道冰澈的憤怒會是多麽的可怕。”

    “我知道,”祭的聲音仿佛在顫抖,“我見過一次,那個時候,七海的波濤仿佛都平息了,就連大海都不敢咆哮,你知道那有多可怕嗎?七海之中所有的生物都噤若寒蟬,我很害怕,我第一次覺得恐懼是那麽的可怕”

    “可是你卻在惹惱他,當冰澈發現了一切,你覺得他會原諒你嗎?”百曉生嘲諷的笑了,“當孤葉手捧著那封信出現在七海之源,我想就連孤葉都不會原諒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