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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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園嘉又說道:“我鑽進毒窟後,便去取了那個油布包。油布包裏的牛皮冊子,便是崆峒派的龍象心法。我得到那夢寐以求的龍象心法,當真是欣喜若狂。欣喜之餘,卻又倍感不解,失傳已久的龍象心法竟然藏在一個毒窟之中,這如何敢相信?但在那油布上麵,卻記載了這段江湖軼事。崆峒老祖創下的龍象心法,幾經流轉後,落到黃杉人的手裏。黃杉人便是現在崆峒派的掌派人飛雲子的師傅。而在毒窟裏的那具屍骸,卻是五毒教的前任教主,‘千毒萬劫’呂天閩。”
聽到呂天閩這三個字,蕭萬立陡然變色。問道:“周老弟,千毒萬劫呂天閩當真死在崆峒山上?”
周園嘉點了點頭。
蕭爻忽然問道:“爺爺。呂天閩是千毒萬劫?”
蕭萬立自從歸隱後,極少再問及武林中事。但千毒萬劫呂天閩的事發生在他歸隱之前,周園嘉在崆峒山上見到的那具屍骸,便是呂天閩。這讓蕭萬立想起了當年的事來。
蕭萬立說道:“五毒教乃雲貴一帶的教派,教中人物多為苗裔。因為手段毒辣,向被視為邪教,為中原武林所賤。數十年前,呂天閩接手五毒教,便想昌大門戶。他精通上古五毒教秘傳的煉屍法門,來中原武林抓正派人士煉毒屍。以便作為日後稱雄武林之用,武林人士聞風喪膽,千毒萬劫的綽號便由此而來。有人倡議聯合武林正派,前去苗疆攻打五毒教的老巢。這時候,時任五毒教教主的呂天閩卻離奇失蹤。五毒教教眾為爭奪教主之位,發生了內鬥。元氣大傷,武林人士攻討之舉便即作罷。然而呂天閩失蹤的事一直是武林中的一大懸案。唉!不想,當年那個令人武林人士聞風喪膽的千毒萬劫,竟然死在崆峒山上。周老弟,這事的前後是怎樣的呢?”
周園嘉道:“蕭大哥所說的這一層,我當時也是聽說過的。當年,呂天閩尋找淬煉毒屍的人,在河南洛陽遇到了黃杉人。黃杉人武藝極高,呂天閩便盯上了他。如果用以淬煉毒屍的人武功高,被煉成毒屍之後,功夫倍增。呂天閩盯上了黃杉人,幾次三番施毒陷害。兩人從河南洛陽結仇開始,一直鬥到崆峒山上。呂天閩被黃杉人打成重傷,但呂天閩全身劇毒,黃杉人雖然打敗了他,要置他於死地,為武林除害,卻又不能接近他。別無他法,便將他困在石洞中,外麵用巨石堵住。呂天閩拚了最後一口氣,忽然向黃杉人下手。黃杉人搬巨石隻堵了一半,受了呂天閩的毒掌,還了他一掌,便倉皇而逃,卻將龍象心法遺落了。”
“呂天閩得了龍象心法,也已無用,他身受重傷。毒氣散逸,引來了山中的五毒。五毒蠶食了呂天閩的皮肉,而成了劇毒之物。呂天閩身為五毒教的教主,他以五種毒蟲煉毒,施毒害死別人,後為五毒蠶食。為毒而生,為毒而死,真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蕭爻問道:“照您這麽說,那龍象心法還在您手裏?”
周園嘉道:“龍象心法確然還在我的手上,但我卻沒有煉成心法上所記載的武學。”
蕭爻本待要問:“為什麽呢?”隨即想到龍象心法非童子之身不能煉就,頓時明白。周園嘉不再是童子之身,然而他從未提到有過婚配的經曆。他何時童子不再的,卻又不好直問。
周園嘉續道:“我當時得了龍象心法,可以憑此報仇,當真如獲至寶。雨溪戴了一雙白手套,摸出幾個竹筒來,用竹簽將毒蟲的血液引入竹筒裏,要帶回蜀中唐門研製。唉!卻不料,那條金錢蛇沒有死,就在她導引金錢蛇的血液的時候,那金錢蛇咬到了她的手臂。我聽到雨溪的尖叫聲,轉頭一看,雨溪已然昏厥。那條金錢蛇咬了雨溪,竟然向洞外溜走。我撿起一塊石塊,盛怒之下,使出了十成功力,將那金錢蛇斬為兩段。”
“那條金錢蛇先吸食了蜈蚣、蜘蛛、血蟬和蠍子的毒汁。劇毒無比,要不是雨溪進洞之前服下了一粒七香烏首丸,隻怕早已死去。我封住了雨溪的穴位,製止毒氣回入內髒。雨溪醒轉過來,命在垂危。她教我解毒的法子,為她解毒。唉!”
聽他長聲歎息,蕭爻也長歎一聲。問道:“那前輩的毒解了沒有呢?”
周園嘉續道:“雨溪被金錢蛇咬了一口,中毒至深。若不及時施救,她隨時都會斷氣。今後的半年裏,每天辰時、午時、酉時這三個時段,我便為她排毒。她與劇毒對抗,體質十分衰弱,連飲食起居之力也沒有,我也一並照料。這那半年中,我偶爾也習煉龍象心法,但卻不到兩層,雖隻學了兩層,自覺輕功比以前升了一大個台階,雨溪一天一天的好轉。那天,她已痊愈,能活動了。見她好轉,我自也欣慰。便告訴她,我要去找柳生石雄報仇。她便說道‘周大哥,多謝你這半年來的照料。小妹無以為報,你就要走了,今天就由小妹下廚,做幾樣小菜,為你送行,算是對你照顧大恩的一點補報。’我便說道‘仙人板板,那真是太好了。’在幫她祛毒的那半年中,我從她那裏學了不少川話。我跟講了很多中原的人物,有英雄豪傑,亦有遷客騷人。她說話時,川中的口音也不再那麽重了。”
“她雖然大病初愈,但做的菜樣,卻十分精致。那天晚上,我們吃過了晚飯。我尋思著將要找柳生石雄報仇,當天得好好睡一晚,養精蓄銳,隻待一發。她中毒之後,我便在崆峒山上搭建了兩間草屋。初時為了助她早日驅除體內的毒,那半年中,我每天晚上都傳內力給她。雖然我幫她排毒解毒,可我一直規規矩矩,全無半分越禮胡為之心。因見她已然好轉,不用再傳她內力。再去她的房間,終究是有諸多不便的。那天晚上,我便沒再去她的房間。到了半夜的時候,卻聽到她的房裏傳來哭聲。我以為是她身上的劇毒發作了。其實,那天晚上,我也沒能真正的睡著。因為半年來,每天都是守著她睡下後,我再轉回自己的房間入睡。久已成習,忽然不去看她守她,我自也覺得像是少了什麽。”
“聽到她的哭聲,我便起身,去她的房間。房門是開著的,她站在窗前,抽抽噎噎的哭。聽到我開門,也不來看我。我繞到她身後,說道‘唐姑娘,你身上的毒也清除了。你哭什麽呢?’她卻說道‘你不要管我了,周大哥,你明天就要去報仇。我、、、、、、我哭一會兒就沒事了。”我又勸道‘你明天就可以回到蜀中老家,應該高興才對呀。’她卻說道‘我、、、、、、我回去又有什麽味道?我真想再中毒一次。’我說道‘好端端的,幹嘛想著要中毒呢?’她仍然哭著,隻是不理。唉!這麽多年來,我算是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她要再中毒一次,便是要我再照料她半年,陪她半年。她在蜀中大巴山,我在浙江新河,關山萬裏,分別之後,再見難期。我去找柳生石雄報仇,生死難料。她所流淚的原因,我豈有不知?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傷離別。”
周園嘉神情淒婉。蕭爻見狀,暗想:“功夫再怎麽高強,年齡再怎麽老。但到了動情之際,仍然無能為力。”
過了半晌,周園嘉說道:“當天晚上,我依舊陪著她。第二天,我勸她回蜀中,答應一年後,去蜀中找她。她歡喜的答應了。臨別之際,還寫了幾句後。”
周園嘉忽然念道:“‘春怕老,兩地珠華春去渺,他年白發共誰瞧?千古離情,幾紙書音?空惹寂寞惱’。”
蕭爻忽然驚問道:“周大爺,這幾句話,以前好像聽您念叨過。”
周園嘉悵然長歎,卻默然不語。過了半晌,才說道:“我仗著隻煉到第二層的龍象心法,半年後,找到柳生石雄。破了他的忍術,終於殺了他。報了大仇,我便尋思著去蜀中找她,卻在南京遇到一個同宗族弟。他叫周文元,我在南京盤桓了數日,和他一道參加了當年的東林大會。因此而認識了很多東林黨內的人。均是當朝文官,在東林大會上,品論天下時政,籌思治國平天下的善策。我心中記掛著雨溪,真想見她。那天和酒醉後,我跟雨溪的事情,不小心說了出來。我那族弟卻說,我武藝高超,身懷絕技。加入東林黨,多結識官道上的人,將來必大戰雄途。”
“我一介武夫,當初和他參與東林大會,全然是因為他們宗旨鮮明。卻從未想過以此來安身立命。因此而多耽擱了幾天,我那族弟便對我說,男人合該有三妻四妾,當即保媒,將他的一個表妹馬蘭莛,嫁了給我。當天我喝得爛醉如泥,迷迷糊糊的成了這門親事。過後,我十分惱怒,怪我族弟使壞,但也已無可挽回了。我幾次都想休掉馬蘭莛,但她要死要活。她的身世和我一樣,全家人都被倭寇戕害了。見不是辦法,便將實情告訴了她,希望她自動離開。馬蘭莛卻說,要是還有一位大姐,便可將她接來,三個人在一處,要有什麽事也好商量。我見她通情達理,自然也高興,心想雨溪也該會答應。”
“我便攜帶著馬蘭莛去蜀中接雨溪。卻在劍閣遇到了雨溪。我將前事與她說了,雨溪冷笑了幾聲,和馬蘭莛發生了口角,她氣急之下,失手將馬蘭莛打死。那時候,馬蘭莛已有身孕。我盛怒之下,出手傷了雨溪。雨溪就此與我斷絕,她說,再也不會見到我,這件事,會讓我後悔一輩子。”
“我從此心灰意冷,飄零江湖。十五年前,來到這個地方,便遇到了你們祖孫二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