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賞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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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仁厚唏噓不已,長歎一聲,將一碗酒一口喝幹。才緩緩說道:“三年前,我與藥香就已相識相愛。我粗通丹青,便畫了一副自己的畫像送給她。她也給自己畫了一副畫。”說完,指著壁上的畫像。說道:“這幅畫,便是她親手畫的。”
蕭爻和錢嘉徽對看了一眼。心中都想:“原來這幅畫是李藥香畫的。而李藥香瑤琴下麵的那副畫,卻是你為自己畫的。”
溫仁厚說道:“我們交換了畫。我便留存著她的畫像,她也有我的畫像。我給了她畫像,過了不久,她便在畫像上寫下了那十六字的標語。因此,那十六個字,是我跟她的秘語。”
溫仁厚緩了緩。說道:“我自小家境貧寒,與天下孤寒子弟一般的心思,便想讀書取士。一來光耀門楣,二來也是一條生存之道。我連考幾次,都沒能考中。但我還是沒有放棄。三年前,正是大考之年。我那時已結識了藥香,本想考中進士,從此脫寒為宦。藥香跟著我,自也風光體麵。哪知道,春闈一戰,也以告敗而終。哎、、、、、、,時乖命蹇,多次落榜,使我心灰意冷。藥香是醫術名家之後,我既科考不中,便不能脫寒為宦。論身家名望,是匹配不得的。就算藥香答應,跟著我,也隻有處處受迫受累的,又何來幸福美滿?”
錢嘉徽道:“你既科考不中,而李小姐又是醫術名家之後。你就該棄文從醫,就算去做藥香的下手,得與她長相廝守,也一樣幸福甜美啊。”
溫仁厚又歎了口氣,倒了一碗酒,一口幹了。說道:“我那時雖然心灰意冷,但想自己還年輕,很快又熱情洋溢。科考不中,改做他行,或許有出頭之日。我便告訴藥香,我要遠走,去江湖上闖蕩一番。藥香當時也是你剛剛說的那番話。我一想,藥香的話也有道理。但是身為男子,若是沒有自己的一番事業,反要托庇於妻室,仰人鼻息,又如何能算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呢?身為男子,若不能以自己之力,給藥香謀幸福,豈不枉活了一場?為此,我跟藥香大吵了一架。她說隻要兩個人,彼此真心相愛,又得以長相廝守,便是幸福。我卻是不讚同的。”
錢嘉徽也歎了口氣。問道:“那你是怎麽反駁李小姐的呢?”
溫仁厚回思往事,歎了口氣,又喝了一碗。他這時情思淼淼,便自斟自飲。說道:“我便告訴她,終我一生,以己之力,脫寒轉運,給她安定,給她的幸福甜美,才算幸福。除此之外,便都算不得幸福。”
錢嘉徽說道:“李小姐已經說過,隻要你們彼此真心相愛,又能得以長相廝守,就是幸福。可你、、、、、、你為什麽不肯聽從?反而要以一己之力,來謀求兩人的幸福?”言下之意,大有一種怪他固執己見,不自量力的意味。
溫仁厚卻說道:“因為,我想要跟藥香的幸福,長長久久。而不是轉瞬即逝。”
蕭爻聽到這裏,方始明白:“原來溫兄和李小姐都在為未來的幸福謀求打算。因為意見不同,而生出隔閡。溫兄才遠走三年,而李小姐始終篤情不移。想必這三年之中,李小姐對此事也有過多番的思量、斟酌。兩人謀求未來的幸福方式有別,但終究殊途同歸。李小姐要溫兄前去一聚,多半便是要與溫兄好言說和。”
卻聽溫仁厚說道:“三年前,我離開南京,坐船北上,一路觀看。我細心觀察,發覺南北水運上可以做生意。我朝有三寶太監七下西洋的海運盛事,可謂空前絕後,自那以後,海運事業雄於其他蠻邦夷國。做一船商,或是一求富之道。我心中有了這個想法,但那時囊空如洗,連造船的資費都沒有。我懷著船商致富的想法,流連北上。到了湖北時,隻能下船。卻在武當山下,遇到了四個怪人。”
溫仁厚續道:“那四人是從西域來的。但其形貌舉止,卻是中原的人物。我跟他們一番深談,將做船商的事也告訴了四人。隻是身邊少了起家的銀錢。那四人倒也慷慨,便湊了五百兩黃金借給我起家。我寫下了欠條,約定三年之後還債,便拿著五百兩黃金,去買商船。哎、、、、、、。”
錢嘉徽問道:“你買到船了嗎?”
溫仁厚說道:“哪知道,在半路遇到了一夥強盜,五百兩黃金也給盜走了。船商沒做成,反而欠下一筆債。我想去武當山下找那四人,說明緣由。我到武當山下的時候,那四人卻已不知去向了。在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之時,遇到的尊師鐵琴先生。便將我半生顛倒,一事無成的經曆,備細與他傾訴了一遍。師尊聽完後,對我說道‘孩子,請聽我一言。’我便說道‘弟子謹聆真人教誨’師尊便說道‘磨難到頭終有盡,苦盡甘來未可知。欲成大道須無我,八十一難是吾師。你此刻身遭困厄,滿嘴道來皆是苦。殊不知苦亦一滋味,樂亦一滋味。人生在世,便是要你遍嚐百味之後,才能領略到甘之如飴的味道。’師傅這番話,使我茅塞頓開,我感激垂淚,納頭便拜。從那天起,就跟著師傅學劍法,一直學了兩年。直到三個月前,才與師傅淚別,來到南京,經幾個舊相識舉薦,做了捕快。”
蕭爻本想與他鬥酒,趁他酒醉之時,引他說出來,想不到溫仁厚激動之餘,竟自己說了出來。說道:“溫兄,你此番藝成歸來,又做了捕快,可算是脫寒轉宦了。李小姐等了你三年,此時正倚門守望,盼你前去一聚。你切不可辜負了佳人懸懸雅望之心。”
溫仁厚含淚說道:“藥香如此篤情不移,我、、、、、、我恨不得立刻飛到她身邊去。什麽事業前程,什麽頂天立地我他媽的都不要了。我隻要常伴藥香左右,守住幸福。”
突聽屋外似響起了一聲輕泣,又似有一個聲音說道:“溫大哥,你肯、、、、、、你肯心回意轉了嗎?”說話的聲音極是細柔,像是哀告,像是訴求。
三人紛紛搶出屋外,蕭爻定睛一看,赫然便見李藥香站在滴水簷外的一顆柏樹之下。李藥香雙眼泛紅,眼瞼淚痕未幹,不知是喜是悲。
溫仁厚快步搶上,走近李藥香身前時,放緩腳步。緩緩伸出手來,握著李藥香的手。說道:“藥香,真的是你嗎?我、、、、、、我是在做夢嗎?”待握實了李藥香手後,才知不是夢,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李藥香薄唇輕啟。說道:“溫大哥,你當真不會離我遠走了嗎?”溫仁厚說道:“縱使要我去死,我也不會再與你分開。”李藥香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溫仁厚摟過她肩頭,將她偎在自己肩上。說道:“三年了,藥香,你還像以前那麽漂亮。”李藥香輕輕轉過身來,見蕭爻和錢嘉徽正在往屋子裏走去。兩人久別重逢,一時並不想分開。李藥香輕輕一歪,又依在溫仁厚的肩上。溫仁厚清醒過來。問道:“藥香,你怎麽會來這裏呢?”
李藥香緩緩說道:“你走了之後,我托藥媽四處打探你的消息。一直沒有你的訊息,我還以為、、、、、、、天幸你安然無恙。前幾天,那位蕭少俠來我家治傷,藥媽便將我跟你的事,與他說了。蕭少俠為人仗義,便答應要撮合你和我。後來又聽藥媽說,你回來了,還做了捕快。我本來請蕭少俠來請你去我家的,但我想、、、、、、我想見到你。蕭少俠走了之後,我便出了門,找來這裏。藥媽沒有騙我,她說你回來了,你果真回來了。”
溫仁厚道:“藥香,那你來多久了?”
李藥香道:“也沒有多久,你說到你離開南京,遇到四個怪人的時候,我就來了。以後的話,我全都聽到的。溫大哥,你欠那四人的黃金,都還了嗎?”
溫仁厚道:“自從在武當山下分別之後,我一直沒見到他們。三年之約,也該到期了。我當時在借條上,寫得有住址,他們會來找我的。”
李藥香輕輕的‘嗯’的一聲。說道:“咱們能得重逢,那位蕭少俠幫了大忙。”
溫仁厚道:“是啊,蕭兄和錢兄是咱們的大媒人。”轉頭一看,蕭爻和錢嘉徽已不在院壩中。溫仁厚奇道:“咦?他們人呢?”
李藥香道:“他們、、、、、、他們見我們這樣,恐怕是不好意思,進屋去了。”
溫仁厚道:“那我們進去看看他們,該好好感謝他們二位才是。”說完,和李藥香並肩走向屋裏。
蕭爻和錢嘉徽,兩人見到李藥香,當真是萬萬沒有想到。知他們久別重逢,定有許多話要說,兩人驚覺,轉回屋裏。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蕭爻忽然說道:“喝酒!”錢嘉徽亦說道:“喝酒!”兩人便在屋裏對喝起來。喝了五六碗後,溫仁厚攜李藥香已走進屋子來。兩人的臉上均喜之不勝。
錢嘉徽說道:“溫兄,你與李小姐久別重逢,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溫仁厚向李藥香看了一眼,見她滿臉喜色,心中自也歡喜。抱拳向二人說道:“多虧二位仁兄,從中調和,我與藥香才得以琴瑟和諧。二位深恩高義,沒齒不忘。”
錢嘉徽說道:“不須客氣。溫兄,你與李小姐分別三年,而情誌不改。今日重逢,算是一喜。俗話說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在今夜拜堂成親,一來早定大事,二來喜上加喜。”
溫仁厚稍微有些躊躇,轉頭看著李藥香問道:“藥香,你意下如何?”
李藥香臉上一紅。低聲說道:“我覺得應該聽媒人的。”
溫仁厚心下更無疑慮。附在李藥香耳邊說道:“你聽媒人的,我聽你的。”李藥香淺淺一笑,眼波流慧,俏美不可方物。
蕭爻和錢嘉徽也不禁莞爾一笑。兩人便要動手收拾餐桌、擺放喜燭。突然,隻聽屋外一個尖銳的聲音說道:“東借錢,西借錢,借了東西要還錢。”此時已是深夜,那尖銳的聲音,聽來如同鬼魅。又聽得一直寒鴉淒然慘叫,慘叫聲破空而來。四人正值喜悅之時,忽聽到這兩下詭異的叫聲,頓時驚醒過來,心下均感駭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