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千手武西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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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爻終於找到了鄭月娥,明知今生與她無緣,但見她安然無恙,心中的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

    就在薑百鉤擲出金鍾之後,坐在演武廳上的一眾青年弟子都奔了出去。手按劍柄,等待對方到來。眾多青年子弟當中,隻有花添驕一人仍坐在演武廳上。

    花添驕見到趙德樂,心下惴惴,並不敢走下來。因為他知道薑百鉤和趙德樂夫婦是衝著自己來的。

    不久之前,他意圖奸汙趙德樂的寡婦大嫂,被趙德樂碰到,兩人就動起手來。趙德樂驚怒之下出手,稍不留神,被他刺了一劍,花添驕當時得以逃脫。但對這件事,他心中一直懸掛著,知道趙德樂早晚會找上門來。花添驕自信能勝過趙德樂,單憑趙德樂一人之力,就是找上秋暝居來,也興不起多大的風浪。但他沒有想到,趙德樂找來了這麽多幫手,連遊龍幫副幫主也請了來。

    花添驕以前也做過同類的事,奇怪的是,很少有人來找他,因此他得僥幸。這次惹了趙德樂,趙德樂卻是個恩仇必報之人。更兼他是薑百鉤的表弟,薑百鉤是遊龍幫的副幫主,等同於幫主,遊龍幫勢力雄盛,比秋暝居有過之而無不及。兩下火並,鹿死誰手,當真難下定論。但好在遊龍幫是遠來,秋暝居占了地利,以逸待勞。

    薑百鉤擲來金鍾,大有挑釁之意。吳向高與一眾師兄師弟,以及各位師侄都已搶出大廳外,去維護秋暝居的聲譽。卻見花添驕坐在大廳裏發愁,撇開眾人,又走進大廳。問道:“驕兒,一眾師兄弟都出去對付強敵,你坐在這裏幹嘛?這般怯弱,惹人笑話。”

    花添驕素知師父對自己愛愈性命。除了自己的父母外,眼前這師傅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以前所幹的那些勾當,隻要跟師傅說一聲,師傅也不見如何責備。因此膽子就越來越大,以致二十四五的年齡,竟作了許多起同類事件。

    倘若有人來生事的,師傅跟人賠禮道歉,仗著秋暝居的麵子和吳大管家的俠名,也總算平息下來。但這次他既知所犯過錯非同以往,而對方來頭很大,很是擔心秋暝居對付不過來。師傅可以原諒自己,可以保護自己。但慕容師伯向來耿直,對自己並無太大的恩情。萬一秋暝居應付不來,說不好,慕容師伯為了維護秋暝居的聲譽,將自己交給敵人,那就是死路一條。

    花添驕見師傅動問。隻得應道:“是,師傅。”卻不動身。

    吳向高以為徒弟膽小害怕。道:“驕兒,咱們出去,你跟在我後麵。”

    花添驕聽了這話,知道師傅有心保護自己,有師傅在前麵保護,如同得到了一塊護命強盾。師傅武藝高超,跟在他後麵,可保無虞。但他終究心虛,生怕秋暝居對付不來時,將自己買出去,以求秋暝居的平安,他更不敢與趙德樂碰麵。忽然問道:“師傅,徒兒到底是什麽來路?”

    花添驕自小就來到秋暝居,由吳向高撫養長大。他懂事以來,就隻知自己的名字叫做花添驕,但自己到底是什麽來路,問過師傅許多次,師傅也說的不明不白。

    他雖人品不端,好色貪淫,但祖宗卻還是認的。生怕被趕出秋暝居,或者被對方殺死。自己連身世都不知道,萬一死了,那也死得太冤枉。不知道自己祖宗,死後不免成了孤魂野鬼,這是武林中人的一大忌諱。而能知道自己身世的人,除了師傅,更無旁人。眼下勢態緊急,就問了出來。

    吳向高微感詫異。道:“驕兒,眼下應付強敵要緊。問這些做什麽?”

    花添驕眼看瞞不過,突然跪了下來。流淚說道:“師傅。那遊龍幫的薑百鉤和趙德樂是來找徒兒的。”

    吳向高道:“驕兒,你什麽時候得罪薑百鉤了?”

    花添驕隻得說道:“師傅,上次慕容師妹的花豹跑出去,徒兒外出尋找,遇到一個嬌美的婦人。徒兒本來是問她有沒有看到花豹。哪知跟她說了幾句話,那婦人就拿眼睛來勾我。徒兒、、、、、、徒兒。”

    吳向高問道:“後來呢?”

    花添驕道:“徒兒當時並不知道,那婦人就是趙德樂的寡婦嫂子。趙德樂撞見後,就與徒兒動起手來,他下手狠毒,竟然是要殺我。我不得不拔劍與他相鬥。我與趙德樂鬥了五十招。最後用師傅教我的一招‘天外流星’,刺了他一劍。徒兒既知理虧,也沒傷他,徒兒便走了。”

    花添驕又道:“徒兒為這事也很後悔,但我想既然當時已分了勝負,這事就算完了。沒想到他們、、、、、、他們竟然還會找來,更找了遊龍幫做幫手。徒兒擔心遊龍幫勢力龐大,咱們秋暝居對付不來,慕容師伯為人耿直,說不好,他將徒兒送給敵人。趙德樂對我恨之入骨,我要是落入他們手中,隻有死路一條。”

    吳向高沉吟道:“這麽說,他們當真是衝你來的?哼!難怪我說,秋暝居跟遊龍幫素無瓜葛,他薑百鉤竟會無緣無故的找上門來,卻原來是為了這門子事。”

    花添驕點頭承認,見師傅不來責怪,心下稍慰。勉力使心氣平和起來。又道:“這二十五年來,弟子一直不知自己的身世。還請師傅告訴徒兒,徒兒是怎麽來的。萬一徒兒死了,也好認祖歸宗,就再也不是無父無母無祖宗的孤魂野鬼了。”

    吳向高聽了這話,臉上一動,左頰上肌肉猛地顫抖了一下,似乎被什麽刺痛了心窩一般。

    卻聽慕容鑰說道:“花師兄,你別擔心。爹爹會將來犯敵人打發走的。”原來慕容鑰走出去後,沒見到花添驕,卻見他在大廳上與吳向高說話。又見他跪在地上,心中奇怪。便跟了進來,正好聽到花添驕說出惹得趙德樂的事來。她對花添驕向來愛慕極深,當即便出言安慰。

    花添驕卻無動於衷。

    吳向高見他說得可憐,也不禁雙目濕潤,過了半晌。道:“你放心,驕兒,有師傅在,誰也傷不得你。起來,畏畏縮縮的,算什麽男子漢大丈夫。”

    花添驕道:“師傅,你為什麽不肯告訴我。我到底是怎麽來的?我的爹爹媽媽是誰?我是不是真的姓花?為什麽他們不來認我,不來找我?倘若我今天死了,卻連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誰都不知道,我豈不是枉自為人?”

    吳向高心頭一梗,左臉頰邊的一塊肌肉又猛地一抽,顯然痛苦已極,他勉強鎮定心神。道:“你的爹爹媽媽、、、、、、我、、、、、、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驕兒,一切有師傅在,你別怕。”

    花添驕心下一陣悲痛,眼淚如飛珠滾落下來。他在秋暝居這些年,因為自己沒有父母,心中常常傷悲,無可發泄。先時隻是去找那些美貌的少女,與她們說說聊聊,排遣心中的傷感。但他為人風流好色,這麽一說二聊下來,就把持不住。得了一個之後,沒過三兩天就厭煩了,又尋找下一個。

    他的師傅吳向高有時知道,有些不知道,對這門子事又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本來就缺少父母約束,而生平最忌憚的師傅又放縱自己,膽子就越來越大。遇到那漂亮美貌的少婦少女,或者是用金錢,或者是親自上陣,總歸是要勾到手才肯罷休。但他又沒長性,喜新厭舊。以前能輕易躲過,這次卻終於是碰到了硬茬。眼看不是事,終於是怕了,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身世來。

    吳向高道:“驕兒,別怕。咱們出去應敵。有師傅在,任誰也傷你不得。”

    慕容鑰道:“花師兄,你別擔心。咱們有這麽多朋友,又有眾位師叔師伯助陣。區區幾個遊龍幫的臭賊,能成多大的氣候。等他們一來,我們聯手將他們統統殺死,誰也別想來動你一分一毫。”

    花添驕抽抽噎噎的哭了一會兒,強自振作精神。抬頭一看,見到高台之上,一張馬臉惡狠狠地向四麵掃視,心中一虛。道:“他來了,他來了。”

    吳向高向外看去。果然高台上又來了七個人。一個是遊龍幫的副幫主。兩個年輕人,另有四個老叟。

    吳向高道:“來得好。就憑你這七個人,還想把秋暝居挑了嗎?”說完,大踏步走出大廳。

    花添驕見師傅武勇無懼,受此激發,這才站起來。見慕容鑰烏溜溜的眼珠正瞧著自己,愛憐之意表露無遺。花添驕心下不由得湧起了一股溫暖之意,揾了揾眼淚。柔聲道:“師妹,都是我不好。我給你們添麻煩了,你怪不怪我?恨不恨我?”

    慕容鑰聽他柔聲慰問。霎時間情思渺渺,心頭微微一漾。道:“隻要你以後別去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我就不怪你。”

    花添驕道:“打死我,我也不去招惹他們了。從今以後,我誰也不理。我專門招惹我這千嬌百媚的小師妹。”

    慕容鑰心頭一喜。問道:“花師兄,那個趙德樂的大嫂很漂亮嗎?是不是、、、、、、是不是比我還漂亮?”

    花添驕心頭微微一怔,這是他的拿手好戲了。道:“漂亮個鬼。她要是及得上你一半的美麗,那就算很了不起了。”

    慕容鑰心中大喜。道:“花師兄,你不想出去見他們。那我們就留在這裏。看爹爹和師叔師伯們打發他們。”

    花添驕點了點頭。與慕容鑰坐在長凳上,看著外麵的情況。

    他原想借此機會給蕭爻難堪。正愁沒借口對付他,見蕭爻公然得罪慕容掃北,這就落下了把柄,本來心中歡喜的。但見到薑百鉤將金鍾一擲,聽到趙德樂來了後。他心中有鬼之人,終究驚怕,不敢出麵。終於是在師傅吳向高麵前將事情坦露出來,師傅不加責備,又處處維護自己,心中的驚怕才有所減緩。又見慕容鑰對自己一如既往,才漸漸複蘇活躍起來。

    他這時與慕容鑰坐在演武廳中,眼看著眾人的動靜,心中卻仍起伏不定:“最好是這群賊子不問緣由。與師叔師伯們大戰一場。最後師叔師伯們得勝,這群賊子铩羽而歸,從此再不敢來找我,我仍然做我花花公子。”

    他剛剛因為恐懼,把事情隻往不利的一麵去想,越想越覺得害怕。得見強敵有師傅們應對,自己可以高枕無憂,既不用去死,又不用去麵對趙德樂那惡狠狠的目光,以及眾多人的責罵,更有佳人作伴。

    花添驕的心情舒活起來,一時之間,就連自己的身世大事也丟到了一邊,又開動了腦筋。心想:“我到底是怎麽來的?我的父母到底是誰呢?師傅知不知道?我自小就由師傅撫養長大,師傅肯定知道我的身世,但他為什麽不肯告訴我呢?也許我的父母都不是好人,師傅才不肯告訴我。師傅待我恩重如山,教我學武,給我飯吃,給我錢花。無論我犯多大的錯,師傅也從來不怪我。就算是我的父母,也沒師傅待我這麽好的。我何必去想他們呢?”

    又想:“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不趁這份年紀享樂享樂,以後就沒機會了。我不就是看中了他那寡婦嫂子嗎?這又能算什麽錯?”

    他看了看慕容鑰。又想:“這小師妹對我倒很貼心,她自小就癡癡的愛著我,人又美貌。就是她老媽厭惡得很。我跟她的事,要先斬後奏。到時候,生米熟飯,還有誰來反對的。不過她性格潑辣,不如別人那麽溫柔可喜。要真跟她鬧出什麽事來,隻怕也不好收場,倒是不急。”

    這樣想定之後,心思又活躍了許多。終於給自己所決定的每一件事,都找到了充足了理由,隻要是順乎自己心意的事,就都是正當當的事,就該放手去幹。誰要是來阻撓,給自己添堵,誰就是大敵,他就該殺。又覺得隻要挨過這次的大難,趙德樂等人一走,今後依然是那個風流俊雅的花花少爺。再把心中所想的每一件事都順利實現,到時候暢情適意,誌得意滿,更不知有多少美妙與歡樂在等著自己去享受。與那些歡樂的未來相比,眼下這點委屈又算得什麽?

    他心下越想越順暢,連驚恐之情也一掃而光,便高興著往高台上瞧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