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激憤的我看到地板上的點點血滴，再想起秋婉婷那無情而又蔑視的話語，剛剛壓下去的屈辱再次湧上心頭，我拳頭緊握，額角青筋跳動。

    閉上眼，緩過一口氣之後，我在庫房裏找到清潔工具，將現場三下五除二，打掃的一幹二淨。

    地上的血被拖布拭去，同樣拭去的還有我心中的頹廢，沾染著血與欲的廢棄手紙被我倒進垃圾桶，同時倒掉的還有我的得過且過。

    最完這些，我才想起，一開始秋婉婷是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的。秋婉婷臨走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還在我的耳邊回響。

    轉過身去，入目是堆積如山的罐裝奶粉，層層疊疊，數目龐大。想起超市裏貨架上的貨物，和這裏比簡直不值一提。

    在上班的時候，我了解過這種奶粉，它的保質期隻有九個月。而我也曾認真的翻閱過，以前的銷售記錄，這種奶粉賣的最好的一個月，也不過才賣出兩百多罐。

    可光這裏堆積的貨，少說也得有五六千件，九個月根本賣不完。而且我看了看這裏的奶粉，剩下的保質期也不足九個月了。

    超市賣不掉這麽多貨，又為什麽要進這麽多貨？我如今也不是初出茅廬的傻小子了。這個問題也想到通，無非是上級有人與供貨商狼狽為奸，中飽私囊。

    商品積壓，過期，這麽大的鍋，普通員工背不起，也輪不到普通員工來背。始作俑者有自己的處事方式，除非始作俑者也扛不住了，才會將員工推出去頂雷。

    關於奶粉積壓的事，從我上班的第一天就沒人給我提起過，應該也輪不到我一個小小的銷售員來操心。

    擱在以前，這件事我不管，自然也可以這麽稀裏糊塗的過去，但現在不行。秋婉婷已經盯上我了，她巴不得找點茬，把我踢出去。

    但她不想我留下來，我偏要留下來，我要整天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晃蕩，然後向她證明，我不是吃軟飯的，我有我的尊嚴。

    所以這些奶粉，在一個月之內，我一定要全部賣掉。走出庫房，回到自己的崗位，都十一點多，快要吃午飯了。

    還好在上午這段時間，那個肥婆沒來查崗，否則肯定是扣工資，通報批評。午飯在商場裏吃，超市提供員工餐，我一個曾經的民工，也不挑食。

    吃完飯還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我沒去休息區看電視，睡覺，打球，而是直接回到自己的崗位。

    二十一歲鋃鐺入獄，六年的大好時光在那堵高牆之中度過，沒有課堂書本，沒有電腦手機，沒有天南海北……

    但這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光陰我真的虛度了嗎？裏麵的人很多，各種各樣的，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一個人還是那個不修邊幅的老頭子。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萬乘之國，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

    “世事百態，不過人心二字……”

    想起老頭子說的這些話，教給我的東西，雖然有些忘了，有些模糊了，但有些也深深地刻進了我的心裏，融入了我的血肉中。

    看著熙熙攘攘，三三兩兩的人群，我楊意憑著這些，未必不能在擁擠的人潮中給自己覓到一塊立足之地。

    嘶～腳尖一痛，我倒吸一口冷氣，思緒瞬間從沉思中抽離，回頭一看，原來有顧客來了。

    可這人也太不禮貌了，踩了我的腳，連聲對不起都沒有。但是誰讓顧客就是上帝呢？我總不能抱怨顧客！

    “您好，請問您孩子多大了？”我換上公關式的笑容，柔聲問道。不同年齡段的嬰兒，所需要的奶粉是不一樣的。

    “你瞎啊？”

    這就是典型的熱臉貼冷屁股，我臉上的笑容在漸漸凝固，我的心中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過。

    踩了我的腳，我原諒你，這事兒就不說了，但我很禮貌的問你一句怎麽了？犯得著惡言相向嗎？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所以直接怒懟“你是給自己買，我這裏的所有奶粉都很適合，而且還有利於智力發育。”

    “什麽？”那人聲音高了八度，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

    看到這個柳眉倒豎，氣呼呼的女子，我心中的氣稍微散了一點。也很客觀，很仔細地將這個女人好好打量了一番。

    二十歲的年紀，齊肩馬尾，牛仔褲，白色運動衣，素顏，黛眉瓊鼻。看起來很清純，很有活力，當然也很跋扈。

    論顏值如果稍微打扮一番的話不輸蕭紅蝶，但不足的是，小姑娘的胸頂破天也不過是個b，腿挺修長，但臀部平平，毫無亮點。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女子雙手叉腰，對著我質問。

    看來我剛剛說的話，已經觸到這個女人的逆鱗了。但她是誰，我哪兒知道。

    “林秀秀。”我雖然不知道但有人知道，我的身後傳來呼喊聲。

    這道聲音我在熟悉不過了，是主管那個肥婆，而我麵前的這個女子，聽到這聲呼喊，一身的氣勢轟然崩塌。

    林秀秀的雙手從腰間放下，垂頭喪氣的與我擦肩而過，錯身時還不忘給我一個滿含恨意的眼神。

    搞得主管找她，是我的錯一樣，對於她的身份，我也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這個叫林秀秀的女孩，應該也是肥婆主管下麵的一個員工，說起來我倆也算同事。

    “你今天的工作服呢？”肥婆指著林秀秀質問。

    剛剛趾高氣揚的林秀秀，此時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在肥婆主管麵前，低著頭，訥訥無言。

    但從我的角度看去，剛好可以看到林秀秀粉嫩的唇瓣，不斷開合，在碎碎念，估計是在詛咒肥婆。

    佳華超市的管理很嚴，林秀秀被扣掉了一個月的獎金，和三天的工資，這件事才算完。

    “我，我要舉報。”在肥婆剛說完處罰決定，準備離開的時候，林秀秀突然開口，同時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一跳，暗道不好，這明顯是衝著我來的，看來老頭子說的沒錯：“寧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

    肥婆點頭，示意林秀秀可以說了。

    “他對顧客，態度惡劣，言語不敬，已經影響到我們企業的形象……”

    這女人可真能說，啦啦一大堆，說的誇張至極，就差說我罪大惡極，最好淩遲處死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看來扣獎金，扣工資，通報批評是逃不過了。這女人是不是心理變態，自己死就算了，還要拉我墊背。

    “你怎麽知道？”肥婆不等林秀秀說完，出言打斷。

    這一刻，林秀秀腦子斷片了，我則心中暗喜，我怎麽把這一茬給忘了，看來被拍的那一下屁股，也不是白拍了。

    “我，我……”林秀秀實在想不通，以往把處罰員工當做業績，恨不得雞蛋裏麵挑骨頭的黃主管怎麽突然轉性子了？

    “把心思多往工作上用點兒，別老是搬弄是非，挑撥離間，這對你有什麽好處？”

    林秀秀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挨了肥婆一頓臭罵，差點笑死我，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現世報來得快。

    肥婆邊罵林秀秀，還不忘邊用眼神瞅我，瞧她那意思，就是在說：看，我對你多好。臨走時，更是一個媚眼拋過來，惡心的我差點連午飯都吐出來。

    “惡心！”肥婆走遠後，林秀秀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我麵前大喊。然後抓住貨架，一陣搖晃，將奶粉罐搖落一地。

    “你瘋了！”這女人是不是有病，衝我撒氣算什麽本事。

    將這裏搞得一片狼藉之後，林秀秀氣呼呼的離開，留下我看著淩亂不堪的地麵，暗自傷神。

    沒辦法，和女人沒道理可講，還好這奶粉罐不是陶瓷做的，摔兩下也沒事。我蹲在地上，開始一隻隻的撿起來，重新擺回貨架。

    同時心中想著這件從天而降的倒黴事兒，林秀秀一開始來這裏，應該是為了躲肥婆。最終也沒躲過去……

    這女人人品有問題，正常人幹不出這麽荒唐的事，但是，她最後罵我惡心是什麽意思？

    這個女人該不會以為我和肥婆之間，發生了什麽！這我也太冤了，不行，我得去和林秀秀說清楚。

    以林秀秀的為人來看，我把她得罪慘了，她還不把這件事傳得所有人都知道。

    想到這一茬的我，猛然起身，誰知前方正好有一個女人蹲下。我目光不可避免的，透過那女人的衣領看到了，那女人胸前顫顫巍巍的胸器。

    紫色的蕾絲胸罩，束縛著大半個圓球，但讓我吃驚的是，胸罩前端隱隱有水漬閃現，而且還是白的，這是一個孕婦。

    “您好，有什麽可以幫助您的嗎？”我出聲詢問，不出意外的話這是我今天第一個顧客了。

    看那一身精工裁剪，韻味十足的阿曼尼女士套裝，百麗高跟鞋，手腕上的翡翠鐲子。如果在牽一條純種薩摩，那就和我想象中的豪門貴婦一樣了。

    “你，你是楊意。”

    被人叫出名字，我有些納悶，仔細端詳了兩眼之後，才想起眼前這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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