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沙家，昨日所見與今日之景已經截然不同，同樣的門樓，昨日平和，莊重，古樸而底蘊盡顯，可今日呢，在白色挽聯的映襯下，暮氣沉沉。

    昨日門前隻有一看門大叔，可今日門前，左右各有四人，盡皆黑衣黑褲，胸前佩戴白花，來往賓客更是絡繹不絕，隻是到底有幾人是懷著真心來的，不得而知。

    我不認識那些人，他們也不認識我，所以我被攔了下來，但本著來者是客的原因，他們倒也沒有趕我走，隻是非要問清我的底細，如何如何的。

    辛好這些人雖然迎客，卻也沒有搶了那個門衛大叔的飯碗，那個本本分分的門衛大叔還在，我與他昨天才見過，所以他還認得我。

    有他開口，我這才進了沙家大門，他一路領著我，往老宅走去，一臉哀色，不似作假，隻是他話很少，我也不好多問什麽。

    沙家祖宅，入目一片白色，白色的挽聯，白色的花圈，白色的布滿，白色的堂前人，昨天見過的梅姨張姨，沙宏沙照兩兄弟都在靈前盡孝。

    隻是臉上的神色，各不相同罷了，首先是梅姨，一臉苦色，隱隱的可以見到她眼底的怨懟，背傷或許有，隻是我看不太清。

    在說張姨，她更多的憂心，眉頭緊皺，心事重重的樣子，比梅姨好的是，她心有所哀。

    沙宏呢，埋頭盯著地板發呆，沙照也有樣學樣，隻是學不到沙宏的精髓，顯得有些癡呆。

    靈前除了這些沙屠的至親意外，還有一個負責迎客的小老頭，應該是專司這種事的，很規矩，也很有禮節，至於其他人，都是前來吊唁的一些賓客。

    大都是沙盟內部的人，隻是在這麽多人中，我尋了個遍，也沒看到沙峰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由那個被稱為方老的小老頭帶著，我在沙屠靈前上了三炷香。

    在香爐中插下香，抬頭看到那黑白相框中，沙屠剛毅精神的麵孔，心中湧起一股濃鬱的感傷之情。雖然與他隻見過一麵，可就是這個人，我們昨天還在這裏談笑吃飯呢？

    今天他就成了一張照片，擺在了我的眼前，這種感覺三言兩語，真的說不清。我從踏進大廳的第一刻，就被昨日的那些熟人注意到了。

    她們對我的到來毫無反應，甚至隱隱有股敵意，看來沙家的水深著呢？她們全程沒有對我表現出絲毫的特別之意，我也隻當不認識他們。

    上完香之後，在一屋子人的議論聲中，我退出大廳，在沙家的後院見到了沙峰，沙峰此時忙的不可開交，不斷有人來向他匯報，然後又領命離去。

    站在三十多米外，看著這個昨天還與我開玩笑，玩世不恭的男人，今日已經褪去了一身的輕浮與張揚，仿佛一下子老了許多。漆黑的眉宇間，醞釀著散不盡的哀傷與疲累。

    我在這邊站的久了，沙峰自然注意到了我，同圍在身前的三四個人，說了句什麽，他就朝著我走過來。

    在我麵前站定，在近距離下，我才發現他的眼眶紅紅的，不用說肯定是哭過了，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我可不認為沙峰是什麽一遇事就哭哭啼啼的慫包軟蛋，相反他比很多人都要堅強，可是在這件事上，他在堅強，也難免傷心。

    在他的肩膀上輕拍了一下，算是安慰，本來想給他一個擁抱的，可想了想覺得不妥。沙峰看到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摸了摸口袋，拿出煙遞給我。

    “我從沒想過他會那樣，我想過他可能會病死，會被人刺殺，可我從來都沒想過他會自殺，這怎麽可能。”沙峰使勁兒的嘬著煙。藍色的煙霧後的那張臉，哀傷不已，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可想而知。

    “他早有準備。”想起沙屠昨天當著我的麵對沙峰說的那些話我說道。昨天的那些話，聽起來怪異，但是我與沙峰誰也沒有多想。

    沙峰頹然的點頭，想起昨日父親講的那些話，沙峰幾度哽咽，調整了一下情緒之後，沙峰再次開口：“幫我個幫。”

    “隻要我能做到。”沙峰有事，我沒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小仙要回來，晚上的飛機，你幫我接一下她，其他人我不放心，還有，這兩天麻煩你照顧一下她，等父親入土了，就送她走，也許在過年的時候，父親就有所預感了，所以他才提前將小仙送出了國”沙峰將所托之事告訴我。

    他的話我懂了一半，因為我不清楚，沙父之事與小仙有什麽關係，按理說是不會牽扯到她，不過無論如何，這件事我答應了。

    表達了我的態度之後，我不禁多問了一句：“你這麽忙，他們就你幫幫你嗎？”我口子的他們指的，自然就是梅姨張姨，沙宏沙照等人了。於情於理，那些人在沙峰的喪事上，也不應該讓沙峰一個人忙前忙後。

    “父親把沙盟所有的股份都交給我了。”說到這裏，沙峰的眼睛又是一紅，隱隱的看以看到，他憋在眼角的淚光。

    沙峰的話著實把我驚了一把，昨天沙峰還說他父親不喜歡他呢？這轉眼間沙盟就換了一個當家做主的人，這個人還是沙峰。

    好像沙父如此做就是急著讓沙峰上位一般，著實讓人難以理解，畢竟梅姨那些人，也是沙父的至親啊。

    這其中肯定有我不知道的深意，隻是沙峰不說我也不好意思問，點點頭，我表示自己明白了。

    就這麽一小會兒的功夫，又有人來找沙峰了，他很忙我也不好打攪了，與他道別之後，我轉身離去。

    這裏的事我幫不了沙峰，我隻是一個外人，可沙峰要處理的是家事，而這些事也隻能由他來處理，沙父將一副重擔放在了沙峰的肩上啊。

    而梅姨那些人，明顯是對沙父的決定不滿，與沙峰賭氣呢？既然沙峰繼承了沙父的一切，那這些事也理當讓他來處理，所以她們才會是那副做派。

    隻是這心胸，真的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不過這是沙盟的家事，還是那句話，輪不到我一個外人來管。

    距沙峰告訴我接機的時間還早，我趁著這段時間，睡了一覺，腦袋裏想到事情太多，有些亂也有些心累。

    從沙峰安排我照顧沙小仙這點來看，沙父這一死，沙盟內部並不穩定呐，真不知道還會掛起什麽妖風，想想都替沙峰頭疼呐。

    躺在床上，我失眠了，如果不是因為昨晚實在太累，我也睡不著。一覺醒來，夕陽西下，夜幕初臨，沒來由的心中一片荒涼。

    收拾了一番心情之後，我開著車前往機場，這麽晚了，蕭紅蝶還沒回家，看來富成的事不少。

    夜裏的機場，人不是很多，想起上次來的時候，是送妹妹，想起那個死妮子，走了這麽長時間，也不知道和我打個電話，真是沒心沒肺啊。

    掏出手機我想給她打個電話，可是心中凝重，看了看時間，又把手機收了回去，還是過了這陣子再說。

    飛機晚點了，我在機場等了半個多小時，才等來了沙小仙，她沒有帶行禮，隻是背了一隻雙肩背包，戴了一頂棒球帽，長長的帽沿遮住了半張臉。

    “小仙。”我向她揮手。

    沙小仙抬頭看到我，邁著急促的步子，向我跑來，一下子撲到我懷中，死死地抱著我哭了。

    梨花帶雨的樣子，讓人心疼，單薄的身子在哭聲下一抽一抽的。任何安慰都話，在這個時候都顯得蒼白無力。

    節哀順變的老生常談到嘴邊時，被我硬生生咽了下去，反手攬著她的肩膀，她需要哭一場來發泄一下。

    等她哭夠了，抬起頭原本朝氣蓬勃都臉上，看不到一絲血色，蒼白至極，整個人蔫蔫的，像一個被人拋棄的小貓一般。

    遞給她兩張紙巾，我攬著她的肩膀，同她一起回到車中，汽車啟動，我帶著她返回沙家。

    沙小仙一路上悶悶的不說話，這與她的性格可完全不符啊，不過我也能明白她的心情。晚上的沙家，人就少了很多，再次來時，便沒有人攔路了。

    帶著沙小仙進了沙家，停靈的大廳中，已經不剩幾人了，除了梅姨四人之外，就是沙峰與那個方老了。

    他們在等人，等沙小仙，沙小仙到了之後，方老領著她上完香，便退下了，沙小仙倔強的站在靈前，盯著那黑白照片，拳頭緊握。

    沙峰眼觀鼻，鼻觀心，他還在等，而其他人的視線，則移到了我身上。我懂了，轉身離開，順手替他們關上了房門。

    他們要幹什麽已經很明顯了，我一個外人，待在哪裏，明顯不合適。雖說已經四月份了，可是外麵都夜風還是有些冷。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