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我原本就沉悶的心情，因為那道熟悉的背影，再度多出了幾分陰霾，在路邊隨便攔了輛車，我準備返回蕭家。

    而楊意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之後，候機樓的大門裏，一道嬌小的身影再度出現，正是剛剛與楊意道別的沙小仙。

    她抬頭望天，看著漫天的風雨，嘴中呢喃道：“你是給我買了機票，可是我姓沙啊。”自語之後，她毅然決然的邁步，踏入雨夜中……

    第二天是周老爺子的葬禮，我沒有參加，這是周濟的意思，而是在葬禮後的一天，他約我到東郊海邊相見。

    鷺島的雨不會沒完沒了，天總會晴的，今天就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雨後初晴，海風吹在臉上很舒服，可是海邊的人心裏不舒服。

    浩大的碼頭上，停著數百條各種各樣的船隻，大到郵輪，小到快艇。周濟在一條遊艇前等我，同行的還有周婷與魏方。

    除此之外，別無外人，遊艇很大，四個人置身其中，顯得空曠，淒楚。我們要出海，因為周老爺子和沙父不同，他沒有那麽多的講究。

    他是外來的人，年輕時來鷺島討生計，第一次看到這片海的時候，就不可自拔的愛上了它。

    他的第一碗飯，就是從這個海裏討來的，之後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終於走完了他不凡的一生，按照他的遺囑，他的骨灰是要，灑進這汪洋大海中的。

    家裏隻立一座衣冠塚罷了，周濟沒有讓我參加葬禮，反而讓我來參與如此重要的儀式，讓我受寵若驚。

    畢竟連他的妻，子，都沒有來，所以一路上，我都心緒繁雜。海風徐徐，遊艇邊上，周婷懷裏捧著一尺見方的骨灰盒，魏方懷裏抱著周婷。

    周濟在開船，真沒想到他還會這個，我屬於可有可無的那個，於船舷邊，茫然不知所措。

    用周濟的話來說，老爺子的刀在我手中，我理當做個見證。時間差不多了，周婷卻雙目呆滯，這些天來，她的淚早已流盡了。

    所以她沒哭，隻是緊緊地抱著骨灰盒，看得出來她很不舍，她不想這麽做，魏方在一旁也沒有逼她，隻是默默地陪著。

    直到周婷鼓起勇氣，黑色的盒蓋打開，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落入水中。泛黃的骨灰從，周婷素白的小手中，簌簌被風吹散……

    如此也好，完成老爺子的遺囑之後，周婷渾身無力的癱軟在魏方懷中，被魏方扶下去休息了，甲板上獨留我一人，說不清心裏什麽感覺，如果非要找出一個詞的話，我覺得是麻木。

    返航的途中，我在空曠的大海上，看到了另一條遊艇，比這條還大，還豪華。而那條遊艇前，站著的身影，讓我麻木的心，狠狠地顫了一下。

    還曾記得，曾經有一對年輕人，開著一條破漁船，寒酸的出遊。如今再見，漁船已成過往，豪華的遊艇，氣派壯觀，可是少了昔日的歡聲笑語。

    兩隻遊艇擦肩而過，我與林秀秀，相隔數十米，對視了一眼。她已經不是那個大大咧咧的，青春活潑的少女了，她的眉頭也多了幾分愁緒，我知道，遊艇她有了，可是她不開心。

    我想給她一個微笑，可是我高估了自己，我連一絲笑意都擠不出來，越勉強，我越能感覺到，自己臉部肌肉的僵硬，心中的愧疚……

    鷺島亂象初顯，蕭紅蝶更忙了，反而李嫣成了一個，遊手好閑的自在人。我因為和蕭紅蝶發生了那樣的事，所以彼此之間，都很有默契的沒有再談離婚的事。

    就那麽拖著，而因為我與蕭紅蝶之間存在的那些隔閡，富成的事，她不讓我插手，想方設法的避過我。

    我們的關係在那一晚，達到了巔峰，也在那一夜跌落穀底。我雖然沒有答應沙峰的提議，可是我還是偶爾，為他出出主意。

    隻是怎麽做，就看他自己了，沙盟在沙父過世之後，很亂，稍有不慎就會分崩離析，但是好歹暫時還不至於從神壇跌落。

    這也是沙父用自己的命換來的，他的死，承擔了太多的後果，背負了一身的罪名，否則若是真的追究下來，沙盟早垮了。

    他用自己的命，為沙盟換取了一線生機，可是沙盟接下來，該何去何從，就要看沙峰的了。

    短短半個月的光景，沙盟在群狼環伺之下，丟盔棄甲，潰不成軍。所有的產業，縮水了近三分之一，再這麽下去，沙峰還能握在手中的，能有幾成，很不好說。

    富成就是分食沙盟的群狼之一，對此我不知該說什麽，也無能為力，轉眼間，已到五月，鷺島開始熱了起來。

    我也好久沒到富成去了，可是今天蕭紅蝶突然，給我打電話，讓我去趟富成，真是讓我好生奇怪。

    難道又出什麽事了嗎？我不可避免的想到，敲響蕭紅蝶辦公室的門，為我開門的是羅琳，她在蕭紅蝶身邊待的久了，眼中也多出了幾分自信與要強。

    我與她眉目傳情，不料這一切都被蕭紅蝶盡收眼底，羅琳意識到後，瞬間羞紅了臉，隨便扯了個理由，匆忙離去。

    我拉過一把椅子，坐到蕭紅蝶對麵，看著她不說話，她也看著我，我們的意思都在眼睛中了。

    片刻之後，她移開目光，開口問我：“最近在做什麽？”

    “吃喝拉撒睡，虛度光陰唄。”我隨口答道。這還是我們自那一夜後，第一次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談話。

    “是麽？”蕭紅蝶的眼神帶著濃濃的質疑，她分明不信。

    我聳聳肩不置可否。

    “富成內部有臥底，對嗎？”蕭紅蝶很稀鬆平常的說出這句話，就像閑聊一樣。

    我卻心中一跳，她果然聽到了我與於靖的那通電話，我給她一個彼此都懂的眼神，示意她中止這個話題，對於此事，我不想多談。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哪怕大家都知道，可是有時候還是會因此不爽，我與蕭紅蝶間，就是如此。

    蕭紅蝶輕描淡寫的一笑，將此事接過，再度開口：“沙盟的情況，你也看到了，聽說你和沙峰關係不錯，你不替他擔心嗎？”

    “你想說什麽？”擔心是自然擔心的，隻是我不知道蕭紅蝶為什麽突然說這個。

    “我想收購沙盟，也可以說是合作，你幫我和他談，事成之後，我不會虧待他，沙盟占多少份額，我給他多少份額。”蕭紅蝶泰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氣定神閑的說道。

    她的話一字一句的傳到我耳中，不知不覺間，我坐直了身子，心中凝重，眯起了眼睛，這氣吞山河的氣勢，真的是從蕭紅蝶身上散發出來的嗎？

    這樣的蕭紅蝶，讓我感到陌生，她的野心令我心神巨震，我從來沒想過，她居然有如此氣魄，或者說我潛意識裏，希望她不是那種人。

    我盯著蕭紅蝶看了許久，她眼裏熾熱的光芒，我撼動不了半分，心中頹然的歎了口氣之後，我忽然一笑，輕描淡寫說道：“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蕭紅蝶的想法很瘋狂，我不會幫她，因為我做不到，沙盟永遠姓沙，我想，沙峰即便是死，也不會讓沙盟改姓，所以說蕭紅蝶是在癡人說夢。

    可是她手中的實力，是誰都無法忽略的，她向我說這個，就已經表麵了她對沙盟的態度，其實我同不同意，都已經不重要了。

    接下來，蕭紅蝶一定會對沙盟出手，直至將沙盟收入囊中。一邊是沙峰，一邊是蕭紅蝶，要我怎麽選？

    對於我逃避，躲閃的態度，蕭紅蝶掩嘴而笑，換了副口氣挽留道：“好了，不逗你了，給你說點正事。”

    她變臉變得太快，令我很是無語，靜靜地看著她，等她口中的正事。

    “我懷孕了。”

    嘭，我驚慌失措的站起身，椅子被我撞翻在地，心中一片混亂，蕭紅蝶一句話，在我耳中，猶如驚雷炸響，我整個人都懵了，難以置信的瞪著蕭紅蝶。

    不會吧，我實在難以置信，直到我看到蕭紅蝶，那似笑非笑的嘴臉時，我才意識到，我被她耍了，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啊。

    看著我氣呼呼的樣子，蕭紅蝶噗嗤笑出聲來，笑得花枝亂顫，捂著肚子趴在辦公桌上，就差躺下來，滿地打滾了。

    “無聊。”我氣急了，可是卻拿她毫無辦法，隻能用言語表達我的不滿。

    蕭紅蝶還在笑，好像停不下來一樣：“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楊意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麽嗎？像個被人欺負了，委屈巴巴的怨婦。”

    我……蕭紅蝶氣的我肚子疼，我剛才就不應該留下，還以為她有什麽正經事要和我說，原來隻是找樂子而已，相反，她起初說的才是正事兒。

    得，愛笑就往死裏笑吧，我不奉陪了，想到這裏，我扭頭邊走。

    “喂，等等，開個玩笑而已，別那麽小氣啊，我真有事和你說。”蕭紅蝶在我身後，強忍著笑意，出聲挽留。

    我壓根兒就不想理，所以腳下未停，毅然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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