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通常是件很難受的事情，頭痛隻是其中一件，更難受時第二天起來渾身酸痛無力也是常有的。

    對天文來說，與誰一起喝酒還是蠻難得的事。但對商人來說，在商談時永遠是保持清醒的一方有利，所以她平常不會沾一滴酒。

    來到卡索斯商行的旅館，天文總算能休息一會，她把露西放到床鋪上，讓她側躺好，給她蓋好被子，隨後便從隨著帶著的包裏拿出筆記本。

    揚起食指，優雅的在空中畫著什麽。片刻後，淡藍色的符文在空中凝聚，由淡藍色的符文為中心，發出淡淡的黃光，照亮了房間內的長桌。

    在提起筆後，她又撓著頭，回想著直到在凜冬落腳前還沒記錄的事情，可除了露西的事情以外，也沒發生什麽值得記錄的東西，幹脆，她就把與露西遇見的事情在筆記本上寫了下來。

    最後，她還在結尾給露西畫了個簡筆畫。

    寫完後，她重新看了一遍剛寫筆記，嘴角微微上揚。

    還真是孩子氣啊，露西。但...確實不壞。她不否認自己對露西抱有超越常識的幻想，但更多的，她更好奇這個自稱惡魔的家夥背後的故事。

    最好能避開露西去找一個學者問問詳情吧。

    打定了主意，她看了一眼熟睡的露西，撕下筆記本裏的一頁，給她留下一條便簽，散去符文，就起身朝外麵走去。

    “嗚~”

    但露西的呻吟拖住了她的腳步。天文站在門口盯著像是做了噩夢的露西的臉，好一會，才扶著額頭走了出去。

    就在她關上門的時候，躺在床上的露西耳朵動了一下，而天文卻沒看到，被褥裏的小狼耳朵貼著床鋪，或許能聽見旅館樓下的聲音吧。

    沒過多久，門又被打開，天文手裏拿著一個托盤。

    托盤上麵是熱柑橘汁和兩個杯子，背後背著原本放在車內的行禮，回到長桌前，把熱柑橘汁擺在長桌上，拿回便簽，坐到另一張床上，伸了個懶腰。

    她把兩個杯子都倒滿柑橘汁，拿出魔導書捧在手上，翻看起來。

    她沒有察覺露西的異狀，聚精會神的盯著魔導書。

    “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露西發出呻吟，張開眼睛，天文才從書裏抬起頭來。

    “明明不會喝酒，就別喝那麽多啊。”

    她張口就數落著露西的不是。

    “對不起。”

    意外的，露西十分老實的認錯。原本還打算說些什麽的天文也沒能說出後麵的話，她隨手把貴重的魔導書仍在床上，拿起桌子上涼了一些的柑橘汁，走到床前。

    “頭痛嗎？宿醉的話喝點甜的、熱的東西會好一些。”

    “啊。”

    露西靠在枕頭上，接過杯子，柑橘汁已經不算燙，但她還是往杯子裏吹著氣，等柑橘汁冷卻了不少後，才抿上一口。

    “我還以為惡魔不會喝醉呢”

    “這是我第一次喝酒啦。”

    “...第一次？”

    “啊，我也沒什麽朋友。”

    天文驚訝的看著她，她本以為至少會有一些能聊得來的人。

    “你不是有不少朋友嗎？”

    “不少？”

    露西嗤笑一聲，然後一口氣喝完被子裏的柑橘汁，揉著額頭，無奈的說：

    “我可沒這麽說過。”

    “那‘凜冬的惡魔’這稱呼又是怎麽來的？”

    天文抿了一口柑橘汁，露西盯著空空的玻璃杯發呆了好一會，才搖搖頭。

    “我不知道。”

    “不知道？！”

    “這個傳說在凜冬傳開的時候，我還沒在這世界呢，至少，說的肯定不是我。”

    “那有沒有可能是你同族的惡魔？”

    “同族？”

    露西楞了一下，她似乎沒明白天文在說什麽。她倒在枕頭上，想了一會，才回答：

    “啊，你是說和我一樣的存在嗎？不可能的。”

    “為什麽？”

    “因為我是這世界獨一無二的存在。”

    這還真是個奇怪的回答，天文卻沒說話，她看著露西，希望她說出一個解釋。

    “這麽說吧，我沒有母親。”

    “呃，不太明白。”

    “比如說，嗯...我不是長著狼耳和尾巴嗎？”

    露西搖晃著她黑色的長尾，咧著嘴露出一對虎牙。

    “但我的父親不是什麽狼，我也不是由母親生出來的。”

    “啊，原來如此。”

    天文馬上明白了她想說的。

    “你就這麽想知道‘凜冬的惡魔’的底細嗎？”

    “我隻想知道我想知道的。”

    “那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情，‘凜冬的惡魔’和穆·德萊特之間肯定有什麽聯係。”

    和傳說中的賢者？

    不會又是什麽麻煩的事情吧。

    天文開始考慮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找學者打聽這件事了，但最後，好奇心還是戰勝了理智。

    沒有會在真理前退縮的煉金術士。

    “後天才開始祭典，明天我就去找學者問問相關的事情吧，你要一起去嗎？”

    “當然啊。”

    露西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

    但願一切順利吧，天文隻能祈禱。

    ————

    第二天，卡索斯商行的人通知了天文，除了凜冬學者的事情以外，大概說了兩件事。

    一件是卡索斯商行決定當天再開始讓天文去製作護身符，也就是說，後天整整一天，天文都得坐在店裏上現場製作護身符。

    第二件事就是定價。

    當天文聽到價格的時候，表情凝固了數秒。

    “多少？”

    “五金幣。”

    這是在開玩笑嗎？區區一塊黑曜石，加上一點小戲碼就能賣這個價？

    有誰會花半個月的開銷來買一塊破石頭？黑曜石本身並不算稀有的礦石，天文製作一枚護身符的原材料，加起來價值也不會超過一個銀幣。

    也就是說，每賣出兩個護身符，天文就能有接近五十銀幣的淨收入。

    商行的人走了以後，天文也帶好筆記本，準備去找那位學者。

    “這可真是...”

    隻希望紮克斯不會玩太大了，到最後虧錢吧。她倒是一身輕鬆，畢竟自己已經賺了不少。

    “接下來去哪？”

    露西拍了拍披肩，緊緊跟在天文背後。

    “凜冬內城的圖書館，那裏的管理員知道關於‘凜冬惡魔’的事情。”

    天文並不在乎卡索斯商行怎麽知道這件事，可別小看了商行的情報網，最能讓商人賺錢的，那自然是‘先知’一般的情報和蜘蛛網一般的人際關係。

    先知道什麽能賺錢，就能先一步行動。

    露西卻不關心這些，她跟在天文後麵，像孩子一樣蹦蹦跳跳，兩人放著精光，掃視著周圍準備著祭典的商人們。

    “這裏的人都很開心啊，明明生活的地方這麽冷。”

    “凜冬會儲備很多烈酒和燃料，以備過冬，因為冬天很長，冬季來臨前，每家都會買好足夠的糧食和燃料，深冬時節，大家都無所事事，不找點樂子怎麽行。”

    “彼海姆有這樣的地方嗎？”

    彼海姆呢。

    她對彼海姆的了解也不多，倒不如說她大部分時間都在學院和聖地做生意，彼海姆的海關稅非常高，而且彼海姆的技術也要比聖地強不少，所以天文很少會從聖地前往彼海姆。

    在彼海姆做的最多的事情不過是進貨罷了。

    “誰知道呢。”

    天文苦笑一聲。

    露西眨了眨眼，沒出聲。原以為她還會問‘為什麽’的天文鬆了口氣。

    一路來到內城，通過城門的檢查口，總算得以一睹凜冬城舊址的原貌。比起建築普遍低矮，並且多半使用木製的外城，內城的建築顯得相當‘現代’。

    磚塊堆砌起來的建築顯得更加冰冷無情，連路上的行人也不剩下幾個。

    內城的人們遠比外城的要忙碌，即便是不方便進行體力工作的冬季，縮在暖和的辦公室裏，也依然要處理一些雜務。

    凜冬圖書館一般不對民眾開放。據說，圖書館內甚至藏著記載魔法的魔導書。這棟建築的高度僅次於城主府，是凜冬城第二大的建築，其中的藏書也未被受教會的染指，保存得非常完好。

    氣派的大門與寒酸的裝潢有相當的違和感，推開大門走進圖書館內，氣溫也沒有多少回暖。

    “這地方真的是人住的嗎？”

    天文忍不住說出口。

    也不知道是哪裏還通著風，陰冷的圖書館使人感覺不到一絲安全感，更別說讓人對裏麵的書籍產生興趣了。

    “說不定住著的真不是人呢。”

    露西一蹦一跳的就走到天文前麵，打量著掛在走廊邊寒酸的小小雕像，也不知道為什麽，對那雕像做著鬼臉。

    看不下去她無禮的舉動，天文拉住她的後領，朝櫃台走去。

    櫃台裏坐著看上去年紀稍大的溫文爾雅的女子，她戴著金邊眼鏡，手裏捧著一本沒有封麵的書，直到天文走到櫃台前，她才抬起手，推了推眼鏡。

    “昨天我還想著紮克斯會給我推薦什麽人呢，結果就是兩個小孩？”

    這人也不知道什麽叫禮貌嗎...

    女子把書攤開平放在桌子上，一攤手，滿臉寫著無趣。

    “我是圖書館的管理員，諾敏，你想知道什麽？還有，這裏不歡迎找魔導書的魔法使。”

    “我是旅行商人，天文，我想了解一下有關‘凜冬惡魔’的事情。”

    天文直言自己的目的，這位管理員眉頭一挑，換了個姿勢，穩當的坐在椅子上，指著圖書館內大量的圖書。

    “如果你能從這些書裏麵找到任何一本和那什麽惡魔有關的書籍，我就把它送你了。”

    “我想知道的不隻是書上記載的事情。”

    “小姑娘，這裏是凜冬城第一圖書館，原本是不對外開放的，”諾敏心平氣和的說，“破例讓你進來已經是我的仁慈了。”

    不得不說，這個人真是讓人火大。

    “十分抱歉。其實我想編撰一部講述世界上怪奇的書籍，所以才想知道有關各地傳說的事情。”

    天文耐著性子，低聲下氣的說。

    “你是學者？”諾敏似乎來了點興趣，輕笑一聲，“年紀輕輕的幹什麽不好，幹嘛選這行沒什麽前途的事。”

    “......”

    不得不說，在激怒人這方麵，這個圖書管理員真是爐火純青。

    “你想知道凜冬的傳說的話，不如去了解一下祭典的事，那個也許更適合你的書。”

    “哈...”

    “凜冬的惡魔嘛，告訴你也無妨，不過你也許沒察覺到。那東西離你意外的近呢。”

    諾敏意味深長的說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