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我，是我和那幾家人提議的建個鎮子，但誰想得到...我是沒錢，慶雲那老東西給我說他有辦法弄到錢。誰知道他說的是那種勾當...”

    說著，男人雙手撐在櫃台上，怒目圓睜。

    天文瞟了一眼他的雙手，厚實的雙手上長滿老繭，特別是虎口這一塊，看得出不少舊傷。

    除此之外，他的皮膚上還有一些不常見的黑斑。

    咳嗽一聲，天文示意他說正事。

    “...是黑暗兄弟會，他們好像在和黑暗兄弟會做些見不得人的生意，我那時不太清楚他們是什麽生意，但是...我知道他們家裏經常出現一些沒見過的麵孔，不隻是黑暗兄弟會的家夥，還有些像是被押帶過來的人...”

    “難道是？！”

    人口交易？這可不是件小事，哪怕是黑暗兄弟會，也不會明目張膽的做這種事。

    “起初我也沒多想，也就以為那是他們生意上的合夥人，我也就幫他們管理這個鎮子。但有一天，他們用來運送貨物的卡車就停在我家宅子前麵，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就想去看看他們到底在做什麽生意...”

    “...是人的屍體，大量的屍體，一車車運過來的屍體。”

    說到這，男子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起來。露西也驚訝的捂著嘴。

    “天殺的，鬼知道他們在做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我當時腦子一熱，就去找他們當麵對峙，結果他們反倒罵起我來，說什麽‘不做這種事哪來的錢’...”

    “後來那些家夥生了奇怪的病，死的死，逃的逃，鎮子也就清淨了。真的，我不想再和這件事扯上關係！所以我才賣掉房產在這種地方過我的日子！別再來找我了！”

    說著，男子自己就受不了了，他跑回內室，碰的一下帶上門。

    天文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敲了敲發呆的露西的腦袋，笑了笑。

    “走吧，我大致猜出來了。”

    “呃？他說了什麽關鍵的線索嗎？”

    露西疑惑的看著她。

    “人類的屍體，”天文眯起眼睛，“你應該記得有個魔法學派和屍體有說不清的關係。”

    “死靈學派？！”

    “說是死靈學派也沒錯，但亡靈學派隻是一個分支，這一學派統稱為‘治愈學派’。死靈法術隻是其衍生品，成立最初的目的是為了研究人體的構造和病理，進而促進醫學的研究。而且，處理不當的屍體也是穆斯貝爾熱病的誘因之一。”

    “那這麽說，幕後黑手就是紅蝶咯？”

    “也不盡然，這個男人在說謊。”

    說謊？露西可沒聽出來，他要說謊的話，可不是那麽容易的辨認的。

    知道露西肯定沒看出來，天文又繼續說道：

    “他的手上，特別是虎口和手掌內側有許多老繭，而且相當厚實。這是常做苦力，抑或是經常使用長柄武器的人才會有的。而他是負責管理小鎮的人，自然不會長做苦力。”

    “他的皮膚上生著一些不自然的黑斑，那是穆斯貝爾熱病的輕微並發症。”

    “既然穆斯貝爾熱病的症狀在他身上出現，證明他至少親自接觸過那些屍體，他可不像他說的那麽無辜。”

    “那，他到底是不是你‘曾經’的家人？”

    “想知道？”

    天文眉頭一挑，玩味的說。

    “啊，想知道。”

    “那你可以猜猜。”

    “我猜不是。”

    露西馬上肯定的回答。

    “你看到他的時候既沒有驚訝，也沒有感到不可思議...”

    “很遺憾。”

    天文聳聳肩，笑著說道。

    “啊？”

    “你在想什麽呢，已經過去十二年了，我早就不記得那些家夥長什麽樣了。而且那時我還小，哪怕真是我曾經的家人，也不可能認出十二年後的我吧？”

    露西頓時說不出話來。

    確實，時隔十二年，再碰麵馬上就認出來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天文也沒什麽一眼就能看出來的特征，自然不太可能馬上知道。

    但，露西仍認為天文心裏已經有底了，她隻是不願意說出口。

    “那，你認為是不是呢？”

    露西嚐試從天文口中套出一點信息。

    “嗯~怎麽說呢？感覺不太像吧，”天文想了想，這麽說道，“那老父親曾經是個什麽官員。我想不管怎麽樣，至少不會丟掉身為官員的自負吧，所以我認為不是。”

    “還真是刻薄的評價。”

    “那穆·德萊特呢？我倒很想知道這位傳奇一般的賢者是怎麽做父親的。”

    “嘛...很普通吧？”

    露西回想了一下，說道。

    “溺愛女兒的白癡老爸？嘛，很少會覺得他真的是個賢者。”

    “比如呢？”

    “比如他教我魔法的時候，他告訴我，如果我真的想從他那裏學到魔法的真諦，那我就不再是‘露西’，而是‘露西·德萊特’。”

    “...還真是嚴厲的父親啊，結果呢？”

    “我說，我既是露西，也是德萊特。”

    女孩調皮的笑了笑。

    還真是喜歡耍些小聰明啊...天文搖搖頭。

    但總有一天，這孩子會麵臨自己的抉擇。天文擔憂的垂下眼簾，她明白，盡管現在露西不願意作出選擇，但隻是現在而已。

    無論怎麽聰明，如何天資聰慧，人生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樣的。

    就像天文自己一樣。

    要麽是天文，要麽是‘賢者的弟子’，這可不是什麽愉快的多選題，總會有那麽一些東西逼迫她們在兩者之間作出選擇。

    “我們這是在去哪？”

    “少林寺。”

    “回去找幕後黑手？”

    “不，把十年前埋葬在這個小鎮的真相挖出來。”

    天文信誓旦旦的說。

    再次踏進少林寺，天文已晚，院內的紫香花的香味久久沒散去，而紅蝶仍然站在她們剛見到她時的位置，一動不動，仿佛紮根的植物一般，望著早已遠去的夕陽。

    聽到兩人的腳步聲，她有些詫異的轉過頭來，對兩人一笑。

    “沒想到這麽快就再見麵了，兩位。”

    天文閉上眼睛，她走到離紅蝶還有兩米的地方就停下了，她取下腰上掛著的魔導書，攤在手裏，又拿出單片眼鏡，掛在右眼。

    紅蝶疑惑的看著她的動作，卻不知道她要做什麽。

    “穆斯貝爾熱病是曾流行於穆斯貝爾的一種發熱症，曾導致超過五千人喪生，也一度讓穆斯貝爾陷入恐慌。這種病症至今沒找到有效的治療方法，但經過研究，魔法使發現這種病的病因來自穆斯貝爾的風俗。”

    “穆斯貝爾會把死去的人的屍體拋在荒野，實行天葬。因為穆斯貝爾的人相信，人死後不過是不滅的靈魂離開了陳舊的軀體。但由於穆斯貝爾的擴建，讓動物本就很稀少的沙漠變得更增加荒涼，沒有動物去吃屍體，得不到及時的處理，所以才會讓屍體過度腐壞、從而引起熱病。”

    “啊拉，煉金術士小姐知識很淵博嘛。”

    紅蝶輕輕一笑。

    “過獎了，”天文合上魔導書，深吸一口氣，“你就是在研究治療這種病症的方法吧。”

    “......”

    “哈？”

    紅蝶一言未發，露西的反應反而比她大得多，她不可思議的看著天文，不知道她從哪裏得出的這個結論。

    “遺憾的是，學院明例禁止臨床試驗，所以你憤然離開了學院，前往偏遠的聖地想要繼續進行研究。”

    “啊拉，您在說什麽呢？”

    她收起陽傘，歪著頭。

    “院子裏種著紫香花，這種花在聖地可不長見。聖地人不了解，這種花的原料是不能當做香料使用的，因為有很微弱的毒性，製作成香料的話，長時間吸入會造成永久性的腦損傷。但這種花的花瓣碾碎後，加上一些材料，也能當做防腐劑使用，還能順便掩蓋屍體的氣味。”

    天文一指紅蝶身後的大堂。

    “而正殿裏彌漫著的氣息，正是紫香花的香味，作為魔法使的你不可能不知道紫香花有毒。”

    “指使那幾個家族為你收集屍體的也是你吧，你知道穆斯貝爾熱病的誘因，並且希望取得一些病毒樣本。結果是為你收集屍體的人也患上了穆斯貝爾熱病，正好也成了你的臨床試驗品。”

    “然而，你的研究並沒能回應你的期待，患上熱病的人幾乎都死了，但你之所以留在這裏，是因為他們其中有一個人當年患上了穆斯貝爾熱病，卻仍然好好活的在這裏，對你來說，這是重要的研究樣本。”

    “我說的沒錯吧？紅蝶之魔導師。”（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