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一天的儀式，巫女在神官的包圍中回到神社內殿，瘦弱不堪的身軀要負擔這等重任，實在是有些勉強了吧。但這是神明給予她的重任，神明賜予了她新的生命，讓她得以在繼續存活。

    無論那是不是真正的神明，對她來說也沒有區別。

    內殿裏是她的起居處，除此之外並沒有別的陳設，樸素至極的房間內唯一的陳設，就是掛在正對著門的牆上的壁畫。

    在神官的擁簇下褪去巫女的衣裝，換上樸素的白衫，華便揮揮手，神官們便四散而去。她踱著步子，來到畫前，閉上眼睛。

    “怎麽了？你好像不太開心？”

    如同從遙遠的地方傳進房間一樣，那是正常人類無法發出的聲音，像是收到了奇怪的阻隔一樣，帶著怪異的聲調。

    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內殿。

    華稍稍睜開眼睛，虔誠的跪了下來。

    “華，我說過了，不要拘泥於形式。”

    “大人，我現在感受到了強烈的不安，可是...我不清楚到底為什麽。”

    “......”

    那聲音沉默著，也許是在思考什麽。良久之後，聲音才再次傳進華耳中。

    “我教你的東西，你都好好記住了吧。”

    “是。”

    “那你不必擔心。恐怕，我必須要離開了。”

    “離開？！”

    華張大了嘴，話梗在喉嚨裏沒能繼續說出來，她難以想象為什麽神明要突然離開這裏。不過，那聲音很快安撫道：

    “這是命運的指引，華。隻要你不放棄祈禱，總有一天我們還能再相遇。”

    “是，我明白了。”

    她深深低下頭，恭敬的應道。

    “相信自己...相信我，你能應付一切狀況，沒有人能比你優秀。你一定能跨越所有絕境。”

    “我明白了。”

    那之後，聲音再也沒出現。

    良久之後，華才慢慢直起身子，端坐在壁畫前。再向壁畫看去的時候，哪裏還有什麽壁畫，剩下來的唯獨隻有一張潔白無瑕的畫紙。

    神明已經走了嗎？巫女稍有些失落。

    長歎一聲之後，她緩緩站起來，轉過身去。

    站在她身後的是一直以來早已準備好一切的‘神官’，或者說是‘神官’殘骸。

    那絕不是人類的器官。擠滿了複雜的線路和豔紅的魔力的結構，原本擋在蒙布後麵的臉總算露了出來，卻隻有如同寶石一樣奇怪的‘裝置’，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讓華不禁退後了一步。

    而做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臉上是如陽光般和煦的笑臉，背後被骨質覆蓋著的黑色羽翼遮蔽了照進房間的月光。她左手握著照相機，對著麵帶恐懼的巫女按下快門，記錄下這少見的表情。

    “呀，巫女大人，我又來了。這可真是大新聞啊，沒想到這些神官隻是些‘玩具’呢。”

    “你...！”

    “嘛，我對你沒什麽興趣呢。老老實實把你背後的神明供出來吧，興許我會心血來潮的放過你呢。”

    颯溫和的笑容讓巫女不由得渾身顫抖，這令人恐懼的感覺，就像麵對著自己的天敵一樣，讓她差點忍不住撒腿就跑。

    但是，身在食物鏈頂端的人類的天敵？

    “看來你有些困惑，我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

    颯踢著腳邊‘神官’的殘骸，悠閑的解釋著。

    “也是呢，約頓的土著不太明白這世間的道理。我好心給你解釋一下吧，你那個所謂的神明是因為違反了學院的規定，被學院追殺著逃到這裏的魔法使，也就是俗稱的野術士。嘛，當然這種人到處都是，沒造成危害，本來也不需要管她。”

    “但是呢，那家夥做得有些過了——向氏族提供黃金和技術呢。雖然不知道那家夥有什麽目的，可這已經越過了學院的底線。”

    “啊，不過不用害怕，學院的人呢還沒來。我隻是來調查我感興趣的事情，你告訴我以後我就乖乖離開哦。打壞了你的玩具還真是對不起呢，因為這些東西看到我就直接就向我攻擊了呢。”

    隻要颯一開口，華就會覺得莫名火大，她惡狠狠的瞪著颯，冷聲道：

    “我沒什麽好說的。”

    “那我直接去問那個神明好了，你不介意吧？”

    說著，颯就轉身準備離開。

    但她忽然斜了一下身子，下一刻，幾枚銀針堪堪擦過她身邊，釘進牆裏。

    “就該這樣嘛，省事多了。”

    颯微笑著轉過身，她手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羽扇，羽扇上的羽毛和她翅膀上的羽毛是同一種。她一甩扇子，一股清風掃過，吹起她們的秀發和長衫。

    “我會手下留情的，盡管放馬過來吧！”

    ————

    氏族大祭的夜晚，約頓中心依舊燈火通明。直至太陽從世界的盡頭升起之前，星星點點的火光會代替它照亮這個世界。

    夜晚是美妙的。

    映照在女孩豎起的獸瞳中的世界，也同樣如此。

    嬌小的身軀能更好的隱藏自己，這是動物們賴以生存的手段。

    也許是因為大祭，氏族的守衛相當鬆懈，氏族大殿人來人往，身材矮小的獸人小女孩根本就不值得注意。

    露西輕而易舉的進入大殿，她尋找著能通往上層的同路。

    她現在擁有的兩條線索皆指向巫女背後的神明，但為了了解具體發生的事情，露西打算先調查氏族內部。

    遺憾的是，這次可不像之前的調查那麽輕鬆，要是直接去問氏族的人，肯定誰也不會告訴她相關的事情，所以才得出此下策。

    氏族大殿相當寬廣。隨處可見巨大的黃金裝飾品，難以想象氏族到底擁有多少黃金，不過，這也方便露西潛入氏族內部。

    她蹲在雕像後麵，兩手搭在黃金雕塑上探出頭，看向前往上層的樓梯。身著鎧甲的氏族衛兵正守在那裏，寸步不離。

    露西皺起眉頭，大殿雖然戒備寬鬆，但氏族畢竟是約頓的發言人，守衛自然不會太過鬆懈。她盤算著怎麽吸引守衛的注意力，摸著下巴考慮著。

    嗯？

    手指觸碰到自己的時候，她察覺到手上沾上了什麽東西，攤開手來，卻發現剛才摸著金雕像的手上沾上了一點點奇怪的液體，她眉頭一皺，嗅了嗅。

    這是...和巫女身上的香味一樣的味道？

    馬上，她就意識到這應該是在雕像上沾到的，她馬上檢查起黃金雕像。

    巨大的黃金雕像底座邊緣，書寫著密密麻麻的符文，而且隻有對著牆麵的這一邊。如果不是她視線比較低的話，幾乎不可能發現這些符文。

    露西頓時一驚，她馬上開始解讀起符文，想要明白這是什麽法術。

    “小姑娘，你在這兒幹什麽呢？”

    身後忽然傳來陌生的聲音，露西脊背一涼，被發現了？！

    不要慌，這種情況要處理很簡單，露西在轉過去之前，在臉上換上了天真的傻笑，猛地跳了起來。

    “哇！”

    “哈？”

    “怎麽樣，嚇到了嗎？”

    裝著傻的時候，露西馬上打量起發現自己的人。

    那是個身材高挑的女性，露西的身高甚至隻到她的肚臍處，非常勉強的抬起頭，露西才看清那人的樣貌。

    火紅的頭發如燃燒的火焰一般灼熱逼人，搭配著一身寬鬆的長衫，使她看起來相當有壓迫力，那讓露西一時間看呆了的美麗麵容足以配得上‘傾國傾城’這個詞匯，但頭頂的那兩隻駭人的尖角卻令人望而卻步。

    呆了半秒後，露西就傻笑著說：

    “姐姐你好高啊。”

    這個時候就要裝傻。

    “哈哈哈，以後你也能長這麽高。”

    女子豪爽的笑了兩聲，伸出手撫摸著露西的腦袋。

    “天色晚了，早點回去吧，你父母會擔心的。”

    “哦~”

    露西乖巧的點點頭，就傻笑著往大殿外跑去，還不忘回頭向她道別。

    “再見啦，大姐姐！”

    “別到處亂跑，早點回家啊！”

    在露西跑掉之後，女子臉上的笑容漸漸退去，最後變為一絲苦笑。

    “還真是不舍得這個地方。”

    “那就別走了怎麽樣？”

    反射的吊燈的光芒閃過她的眼睛，讓女子一時間神情有些恍惚，她馬上回過神來，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半蹲在雕像頂端，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的少女，長歎一口氣。

    “啊，來得真快啊。你是怎麽找到我的的？”

    “很簡單。”

    天文輕輕一躍，跳下雕像，站在女子麵前，把匕首橫在身前。

    “所謂的‘神明’得知消息想離開這裏的話，最好還是去通知一下自己的合作夥伴，不是嗎？我隻需要在這裏等著，然後循著通訊法術追蹤、或者盯緊來這裏的魔法使就行了。”

    “不愧是月之賢者，果然名不虛傳。”

    女子指了指外麵。

    “換個地方如何？你肯定也不想引起騷動吧？”

    “你能理解就再好不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