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隱藏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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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器是以漆髤塗在各種胎骨製作而成的。漆髤作為塗層原料,需要在漆樹中皮下割取出的乳白色汁液。

    然而,一顆漆樹需要生長十年才能提取汁液,提取十公斤漆液,漆樹就會死亡;提取不慎也會導致漆樹死亡。

    三千顆漆樹,能提取到的汁液不過兩斤。

    阿蓉很了解漆液提取艱難的程度,所以看到漆盒時就發現了一個疑點,抬起漆盒時重量有偏差,並且大拇指擦到漆盒邊沿,感到輕微厚重感,但肉眼看不出來。隻是阿蓉以前觸碰過的漆器太多,對漆器的了解足夠,才能這樣確認。

    在漆盒頂蓋打開後,看到金銀箔邊沿的堆漆時,阿蓉仔細觀察終於發現問題所在,這也是她匆忙叫住老人的原因。

    如果她的判斷沒有錯,這件漆盒其實還隱藏著背後的秘密,有可能會讓典當行改變主意願意將漆盒買下來。

    “楊青哥,你對漆器了解多少?”特屬於少女清軟的音色在奢華的典當行內再次響起:“或者你以前接觸過漢代的漆器嗎?”

    楊青似乎被阿蓉問習慣了,這回沒猶豫就答道:“五年前典當行接手過漢代的一件漆器,不過我那個時候還是實習生,都沒機會接近那漆器半米。對漆器的了解也隻比普通人強點,畢竟幹我這行耳濡目染…”

    阿蓉一樂,招手讓楊青湊近,指著漆器的頂蓋道:“楊青哥,您能瞧出問題來嗎?”

    楊青彎下身,探頭一看,看了半天什麽都看不出來,便猜測是不是阿蓉想捉弄他玩?

    越想越有可能,但楊青不準備起身,他準備看看阿蓉到底想幹什麽,是偷偷地走到他背後把屁股下的椅子挪走,看他摔屁股墩兒,還是懷裏揣著癢癢粉趁他不注意撒在他脖子上。

    阿蓉哪知道楊青心理活動有多麽複雜,還以為楊青看得很仔細,等了一會兒不見楊青說話,便指引對方:“楊青哥,你看邊沿,是不是有劃痕。”

    “哦,我看一看。”楊青心裏覺得小女孩真鬼,竟然還不動手,斜眼忽然看到頂蓋邊沿幾道或深或淺的劃痕:“真有劃痕啊!”

    “那你再看堆漆是不是有些過於厚重以及凹凸不平。”

    堆漆其實就是調色的漆液在漆器上麵繪製花紋,是這件漆盒最重要的疑點。

    楊青思緒一時間都亂了,分不清阿蓉真正的意圖,要說十三歲的小女孩真懂什麽漆器,那肯定不可能,小女孩自己研究玩還差不多。

    楊青瞥了一眼:“這很正常,古代的工藝也不都是那麽精細。”

    阿蓉這回的語調很堅定:“西漢時期的漆器工藝達到了最巔峰的時候,掌握在統治者的手裏,對工藝的要求是非常嚴苛的,如果隻是單純的一件漆器是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楊青依稀覺得他好像聽誰講過這句話,隻是平常他的工作忙碌,聽過的東西沒時間去複習,也不會去刻意學習這些古董知識,所以隻是覺得這句話有印象,卻忘記誰說的。

    可是,這小女孩懂得真多啊,比他懂得還多。

    楊青一時間無比感歎,怪不得牧老總說他沒上進心呢,跟人家小女孩比起來,可不是沒上進心嗎。

    少女這回直接給他仍過來一個炸/彈:“楊青哥,我猜這件漆盒被人給改動過。”

    楊青猛地起身,連帶著腰閃了一下,痛的他邊嘶氣邊急著說:“你說它是被改動過的贗品?不可能的,我們典當行有鑒寶師還是很擅長鑒定漆器的專家,不可能看錯眼。”

    老人這時候也抱著衣物上前,憂心忡忡道:“我這是祖上傳下來的,不可能會是假的。我還是回去和我老伴商量貸款的事。”

    他真怕小女孩再多說幾句,把他的漆盒給定性是贗品了,救命錢可都在這盒子上呢。

    阿蓉總算明白楊青其實對古董了解很淺顯,不然也不會直接曲解她的話。

    她連忙從椅子跳下來道:“爺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您這個漆盒有過二次製作,第一次是在西漢初期,第二次應該在……唐宋時期。如果我的推測沒有錯,您的漆盒說不定能賣出去。”

    楊青一怔:“這是二次製作的漆器?”

    阿蓉擔心老人會離開,連忙把鑒定的結果都給說出來:“堆漆技術始於漢朝,但技術還未達到頂峰,這件漆盒頂蓋上的堆漆技術卻非常完善,所以才我肯定它經曆過二次製作。”

    至於為什麽鑒寶師沒看出二次製作的痕跡,阿蓉覺得鑒寶師如果缺失耐心,或者對漆盒本身不重視,都有可能造成不全麵的鑒定結果。

    楊青跟阿蓉看法正好相反。

    他對典當行高薪聘請的鑒寶師非常有信心,如果鑒寶師會出錯,那典當行的名聲也會受損,所以典當行在選擇一位鑒寶師的時候非常慎重,而鑒定漆盒的這位鑒寶師名叫夏川,今年已經五十多歲,再有二十年,他的地位應該跟牧老差不多少,尤其在鑒定方麵非常有耐心,而且很注重曆史文獻考究。

    即便阿蓉說得像模像樣,可楊青不為>>

    所動,摸了摸阿蓉的腦袋道:“小蓉,在你這個年紀,哥哥還沒有你這麽厲害呢。”

    楊青想把阿蓉糊弄過去,可迫不及待想把漆盒賣掉的老人怎麽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幹枯粗壯的雙手抓住楊青另一隻胳膊用力晃了晃。

    楊青眼睛一瞥,老人沒有說半句話,隻是激動濕潤得目光看向他,就直接把他堵得無話可說,不自在地轉頭看向了阿蓉,發現小女孩掩著嘴偷笑。

    一股不清楚的火氣湧上心頭,這股火氣不帶一絲憤怒,隻有無盡委屈。

    剛才他是不是被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算計了?

    楊青從來沒這麽可憐過自己,一個小孩,一個老人,他還能怎麽辦?

    不過,看到老人的那張麵孔,想到了他對兒子的拳拳愛護,也不禁讓他想到家裏的老父親,如果他什麽時候生了病,家裏也有價值等同的古董,父親應該會做出一樣的舉動。

    心中微酸,促使著楊青點了一下頭。

    “對了,楊青哥。”阿蓉又坐回椅子,仰起臉嬌憨笑著:“你可不可以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我爸爸。”

    “……”楊青無言望著對方:“你害怕你爸知道你偷學古董的知識?”

    阿蓉很誠實點頭:“暫時不想讓他知道。”

    老人在旁邊道:“我兒子也是這樣,剛開始偷摸學習點什麽東西不讓我知道,等有了點成就才敢告訴我。”

    楊青想了想:“好。”是得有個把柄製住這個小丫頭。

    一陣嘈雜聲漸漸靠近,兩道人影並肩走過來,阿蓉一眼認出身材高大挺立的男人是衣建斌,離開座位,乖巧地走到對方身邊。

    一隻手自然地落在了她的頭上,衣建斌聲音傳過來,帶著溫和的笑意問道:“小蓉,乖不乖,沒有給哥哥添麻煩。”

    阿蓉彎眉一笑道:“我很乖,沒有給哥哥添麻煩。”

    楊青目瞪結舌看著小女孩,不是,你認為你做法是屬於乖巧範圍的嗎?你爸好歹也是個警察,能信你嗎?

    衣建斌卻理所應當地的相信了,在他印象裏阿蓉確實是個不喜歡給人添麻煩的好孩子,在家也積極幫穀媛媛幹家務,更別說在外麵,毫不猶豫的說了幾句誇獎的話,看得楊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衣警官,您還真是無條件相信您的女兒……

    旁邊的老人看著阿蓉在衣建斌麵前的樣子,就想起自己的兒子,他小的時候也是這樣,在外麵幹得驚天動地,回到家裏也是個乖巧孝順的孩子。

    老人回憶起過往的片段,又想起現在還躺在醫院病床等待轉院的兒子,又不禁難過起來。

    孩子,你放心,爸爸把古董賣了你就有錢治病了,爸爸不會讓你等太長時間的。

    牧柏楊看到老人有些失態的情緒,不由麵帶疑惑,轉頭看向楊青。

    按照之前說好的,楊青沒有猶豫就把老人介紹給了牧柏楊,也把他家裏情況說清楚。

    聽完故事,牧柏楊僅是點了下頭,問道:“漆盒在哪裏,我看一眼。”

    阿蓉雖然還想看後續,卻知道要等鑒定結果需要很長的時間,隻能向衣建斌要了家裏的座機電話留給楊青,回家等待最終的消息。

    ……

    “沒錯,”牧柏楊放下手中的便攜式顯微鏡,忍不住發出一連串的感歎後才道:“這間漆盒確實是有兩次製作,最珍貴的是第一次匠人把它製作成女子用得漆奩,第二次又有人漆工將它改成現在的樣子,一件漆盒。”

    聽到這個結論,楊青已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鑒寶師和阿蓉的定論,他選擇相信了鑒寶師,現在有了牧柏楊的鑒定結果,那個叫夏川的鑒寶師在他心中形象已經直線下降。

    牧柏楊放下漆盒,忽然抬頭:“你剛才說,這件漆盒拿到典當行是由誰鑒定的?”

    楊青有種預感,夏川這回可能要慘了,不過他可不同情,鑒定出錯本身就要由鑒定師自己付出代價,他將夏川的名字告訴牧柏楊。

    牧柏楊隻是點了一下頭:“然後,你說小女孩看出漆盒的問題,就是衣警官的女兒?”

    “沒錯。”楊青現在依舊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可思議,忍不住對牧柏楊道:“十三歲的孩子竟然看出鑒寶師都沒有看到的東西,這真的可能嗎?”

    牧柏楊瞥了楊青一眼:“楊青,你不要小看孩子。鑒定古董說白了就是對比、參照,這就像是一款‘找茬遊戲’,你肯定你能比孩子玩的好嗎?”

    楊青訕笑:“我確實不太善於觀察。”

    牧柏楊收回視線:“你就算了,但夏川作為鑒寶師竟然也會犯這種錯誤,他的心真是越來越浮躁了……”

    楊青竟然從牧柏楊聽出了一點不太一樣的東西,典當行老板可是跟牧老關係很好,這要是被牧老告狀,那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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