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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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虞:“嫣兒, 澹澹終於知道防盜了~”  容嫣選中的第二個田莊略小些, 僅三百畝, 靠近錢家田莊。雖離得近, 情況卻不大相同, 地勢稍高,易旱。不像錢家靠山,有池塘,它是廣闊平坦的一片。

    莊頭姓鄭,名德裕, 祖籍河南,自幼跟著父親到了北方,從佃戶開始踏實肯幹,後被東家聘為了莊頭。聽聞東家嫁女,要拿這片地當嫁妝, 本以為直接給了女兒,沒想到竟是要賣。

    若是跟了小姐, 他這莊頭還能繼續做。但跟了新東家就不一定了。誰不安排自家人呢。

    心懷忐忑,不免也對容嫣表示熱情,可他的熱情要比周仁讓人舒服多了。

    晌午已過, 知道容嫣還未吃午飯, 便遣自家婆子準備了些農家吃食。邊說邊聊……

    他先介紹田莊情況, 優勢劣勢均無保留, 之後又詳細分析了這地裏適合種什麽, 如今佃戶們種的又是什麽, 每家產量多少,繳租如何……說著說著,想到了東邊的那條清水河,若是能引渠灌溉,這地……

    鄭莊頭凝神思量,忽而眉頭一展,訕笑:“扯遠了,扯遠了……”

    千金小姐,人家哪會關心這些,倒不若說說租子。莊頭會換,佃戶可不會。於是又介紹了田莊的出租情況。

    說實話,鄭莊頭這性格容嫣很喜歡,可她畢竟是買地,她還是更中意錢家的那塊。

    從鄭莊頭那離開,容嫣又回了錢家田莊。這回她沒去找莊頭,而是留下馬車,奔著鄉間的農戶去,和他們聊聊許能知道得更多。

    可讓容嫣沒想到的是,她不但一家門也沒叫開,在小路上偶遇的農婦也視她如猛獸,唯恐避之不及。

    容嫣越走越遠,心也越來越涼,涼比掛了雪水的鞋襪。楊嬤嬤勸她別去了,容嫣不甘心,一個不留神踩空滑倒,把腳扭了。

    楊嬤嬤趕緊讓雲寄去喚趙護院把馬車駛來,她攙扶容嫣尋處幹淨的門扉下休息。

    本就走得遠,鄉路小徑難行,馬車一時不到,楊嬤嬤急得站在路口眺望。這會兒陽光一退,下了霧似的,瞧著這天似要來雪啊,得趕緊回去,不然被困在這就遭了……

    正想著,忽聞容嫣一聲驚叫,嚇得她一個激靈踉蹌回身。然看清了眼前的一幕,她更驚,驚得心寒——

    一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打橫抱著小姐。

    容嫣滿眼驚愕,瞪起秀目顰眉看著他,雖麵含慍色可掩不住臉頰泛起的赧紅。男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清冷的眸色越來越柔,柔如秋水,溫若煦光,把容嫣都照亮了。

    她漸漸放鬆,臉頰的紅暈蔓延,把所能見的白嫩皮膚都染上了誘人的緋色,嬌豔欲滴……

    楊嬤嬤第一次見到虞墨戈和自家小姐親密接觸,一時愣住了。

    容嫣也反應過來,慌亂掙紮要下來。虞墨戈抱緊了她,抬頭望向楊嬤嬤,一張絕塵的臉澄淨無波,他含笑點了點頭便轉身走了,任懷裏人如何掙紮呼喚,也沒停留半步。

    一直到了虞家馬車前,他才將她放下。

    “嬤嬤她……”

    “放心。”他提著她的腰笑道,“九羽會和她解釋。”說著,把她送進車裏,自己也跟了上來。

    容嫣想到幾日前二人在車上那幕,下意識地朝角落裏挪了挪,行動上保持距離,麵上卻佯做淡定問:“你怎麽在這?”一直跟在自己後麵的馬車就是他。

    “你說呢?”

    虞墨戈挑唇看了她一眼,把她拉過來。並沒如往日般逗她,而是握著她的小腿徑直把她的鞋襪脫下了來。

    “別!”容嫣伸手阻止,扭傷的腳一動,嘶嘶地疼。

    虞墨戈凝眉按了按。“疼嗎?”

    容嫣點頭,又突然搖了搖。“也不是很疼。”

    他又動了動她的腳,留意她的表情,隨即道:“骨頭沒事,但還是得敷一下。”

    他掀簾遣人準備冷水,回身又握住了她另一隻腳。容嫣掙紮道:“這隻沒扭!”虞墨戈驀地笑了,繼續脫下她的鞋襪。鞋上沾了雪,遇熱融化,把鞋都浸濕了,腳涼絲絲的。他用手暖了暖便塞進綿毯裏,又拿了隻沉香暖手放在她腳底。

    容嫣掙不過,羞得不知如何是好,隻得紅著臉任他擺弄。

    水來了。虞墨戈把帕子浸濕,看著她認真道:“可能有些涼,忍著點。”說罷,把帕子輕柔地貼在了她扭傷的部位。

    真的很涼,冬日的冷水冰的刺骨,才一貼到皮膚容嫣就覺得整個人都被凍透了。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聲音嬌得像隻小貓,虞墨戈不禁笑了,目光漫出暖色。

    他幫容嫣脫下披風,又解開了自己氅衣係帶,接著去解裏麵的直身……容嫣愣了,眼看著他已露出素白的中衣,猛拉住他道了句“別——”

    虞墨戈一怔,笑著取下她手,敞開衣襟從後麵把她整個人裹了進來,一絲縫隙都不留地貼著她。如此,她更像隻鑽入他懷的小貓了。

    還以為他要……

    容嫣羞得都抬不起頭來了。他卻偏頭看著她,鼻間發出一聲佻薄的笑,貼在她耳邊,沙啞著聲音道:“‘別’什麽呀?”

    濡濕的熱氣竄進耳朵裏,輕柔地撩著耳膜,容嫣的心登時一軟,臉一直紅到頸脖跟,淹沒在了他的衣襟下。

    她縮了縮脖子,窘迫道:“沒,沒什麽……”

    虞墨戈輕笑,又攏緊了手臂。後背慢慢被暖意浸透,容嫣的心都被騰暖了,跑了大半天,倦意一層層湧上來,若不是腳上不適,她真怕自己會在這暖意中睡去。

    “為何去敲農戶的門?”虞墨戈驀地問了句。

    容嫣回神,小聲道:“想了解田莊……”

    “不是已經問過莊頭了?”

    “嗯。”容嫣淡淡應了聲。

    “怕他話裏不實?”

    還是那聲“嗯”。容嫣不是很想提這事,畢竟他們隻是合約關係,用不著了解彼此;何況他是英國公家的三少爺,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會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他也不會在意。

    “莊頭越是不實,他們越不會給你開門。”

    “嗯?”容嫣終於換了個語調。

    懷裏,虞墨戈捉住她一隻手,捏了捏道:“你能想到,莊頭自然也能想到,他會讓他們說實話嗎?瞧你模樣非富即貴,不是東家就是管事,他們必然要躲著你。不然被莊頭知道,你一走,他們豈不又要受欺壓。”

    這樣解釋便通了。容嫣恍然。農戶怕她怕能到如此,那就說明莊頭對他的手段極其惡劣,這裏麵說不定有多少見不得人的事,容嫣有點興奮。可轉念一想,越是如此,那她不是越探不來消息了。

    見懷裏人突然來了精神,轉瞬又歎了聲。虞墨戈笑了,又捏捏她手指道:“你若真想問,便找個可靠的人幫你引薦,其他田莊的佃戶也可以。且就道你是他們的新東家,已經買下這地了,他們若真恨透了莊頭,必然會說的。”

    說罷,朝容嫣腳看了眼,該換巾帕了。於是起身給換了塊涼的,換完以後又來抱她,容嫣躲開了。

    “不用了,我暖過來了。”她微笑道。

    虞墨戈看著她,想了想,笑道:“可我還沒暖過來。”

    容嫣一愣。“你冷嗎?”是不是自己寒氣太重,把他涼到了。

    “冷啊。”他嘴角勾了抹不羈道,“我心冷啊。”

    說著,沒待她回神,又把她拉了過來。“不是說好了要陪我,等了你幾日都沒來。”

    容嫣赧顏,低頭道:“不是忙著嗎。”

    眼見她耳尖紅得能滴出血來,虞墨戈輕咬了一下。“所以我來陪你了。”

    容嫣驚。摸著耳朵,局促道:“別這樣。”

    “哪樣了?”他笑問。

    “你不必這樣對我。”她眉心越蹙越深,想到方才種種,鄭重道:“我們隻是各>>

    取所需而已。”他對自己太好,她會有負擔的。

    虞墨戈噤聲,眉微不可查地皺了皺,隨即又笑了,落拓灑然。他靠近她,捏起她的下巴親了親,雙眸迷霧般地望著她,輕佻道:“這樣就對了嗎?”說罷,唇再次落下,越吻越深,越吻越長,深長得似車外綿綿飛雪……

    嚴家地位可不一般,老太爺是翰林院大學士,太子太傅,嚴璿父親更是吏部尚書,身在內閣,資質頗老,連首輔都要敬他三分。

    再說這嚴二少是紈絝裏出了名的潑皮。這不,挨打後一怒之下把虞墨戈告上了公堂,不依不饒。若不是徐井鬆聞訊趕來,從中斡旋,人都領不出來。

    眾人既驚且憂,可能除了覺得“人不風流枉少年”的小迷妹徐靜姝一臉的驕傲,沒人不為這事犯愁的。

    以虞墨戈和臨安伯府的關係,這事他們不能不管。

    徐井鬆愁眉不展,當事人卻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絲毫沒放心上。言道不擾徐瀾養病,改日再議,便跟著前腳離開容嫣告辭了。

    臨安伯府離容宅不遠,容嫣沒乘轎子。

    拐入三元巷子口,便是家茶館。容嫣留下歇腳,楊嬤嬤趁這空檔去了藥鋪。從離開秦家月餘的功夫發生太多事,她得去給小姐抓點清火的藥。

    楊嬤嬤才走,坐在門邊的容嫣見對麵胡同裏有人朝這望,仔細辨認,竟是九羽。

    二人視線對上,九羽淡定點頭。容嫣看看他身後的馬車,懂了。餘光掃了掃,見無人注意便過去了。

    方走到九羽身邊,還沒待她招呼,一雙手驀地掐住了她的腰,用力一提,心忽地一下,她整個人被拉上了車。

    馬車裏,虞墨戈握著她腰輕笑。容嫣慌忙推開,嗔了句“讓人看見了!”便將車簾掀了絲縫朝外望。虞墨戈笑意更濃,長臂一伸又將她攬了回來,扣在懷裏。

    “這路僻靜,沒人。”

    說著便低頭朝她頸間吻去。

    濡濕的溫熱在這冬日裏特別地清晰,癢癢的,一直癢到心裏。她縮著脖子躲,身後那雙唇追逐,終了不輕不重地在她頸脖根咬了一口。

    容嫣猛吸氣,“呀”了一聲。

    虞墨戈謔笑。“你都不問問今兒發生了什麽!”

    還用問嗎,徐井鬆不是說得很清楚。

    容嫣摸著脖子,平靜道:“我們約定好的,互不幹預。”

    虞墨戈沉默片刻,身子驀地朝後一仰,手搭在膝頭慵然道:“果然守約,那今日與我回別院。”

    “不行!”

    “為何?”

    “前兒個不是去了嗎。”

    “太久了,想不起來了。”虞墨戈笑容輕佻,容嫣無奈。

    “……嬤嬤在等我。”

    “讓九羽去知會聲。”

    “今晚還要把賬攏出來。”

    “明日再攏……”

    “明日要商議買田。”

    “……”

    氣氛有點微妙。

    狹長的眼睛微眯,虞墨戈揚起下頜看著她。修長的手指在膝頭漫不經心點了點,突然鼻間一聲哼笑,道:

    “你是在和我鬧別扭嗎?”

    容嫣沒應。

    鬧別扭,不至於。他們之間沒有情感羈絆,自然也沒“別扭”可鬧。不過從合作的角度而言,她有點不高興。

    他今兒去爭花魁,容嫣不驚,這個時代的男人本就有這種自由,更何況被徐家小姐灌輸久了,知道他的名聲早有心理準備。本來就不涉及感情,何必較這個真。但沒爭到便回來找自己,這就讓人心裏不舒服了。不是因嫉妒,而是他把自己放在了和煙花女子同等的位置上。

    二人發生關係,是建立在平等約定之上的,不是交易。這幾日她去過兩次,且都是他提出的。但這不意味著她沒有選擇,她今天就選擇不去,就是要讓他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是服侍,也沒必要去討好誰。

    心裏義正言辭,然麵上卻噤若寒蟬——

    虞墨戈看著顰眉深思的她,無奈笑了,隨即佯做失意地長歎一聲。

    “聽聞你在臨安伯府,我連個猶豫都沒有,出了公堂便跟著徐井鬆來了。虧得我癡心,一早還在琳琅閣給你揀了這個。”說著,將一朱漆描金木匣遞入她手。

    容嫣打開,是一隻墨綠翡翠鐲子,和自己曾給他的那隻很像,玉質絕佳,精雕細琢,刀工絲毫不遜那隻。

    可她還是扣上,送回去。

    “收著,當我還你的。你的那隻我找不到了。”

    容嫣猶豫。“其實你不……”

    “明天——”虞墨戈驀地截了話,看著她忽而又想起什麽,頓了片刻,認真道:“若忙完了,你願意的話,我等你。”

    說罷,勾唇而笑。一抹落拓的溫柔從他深眸中漾出,一直蕩入了容嫣的心頭。像觸碰了蝸牛的觸角,她心登時軟了……

    京城,英國公府。

    虞晏清怒睛隆眉,比他手中摩挲著的青銅臥獅還要威寒三分。他盯著單膝跪地的侍衛,冷哼道:

    “請不回來?”

    侍衛慚顏垂目,應:“這事經了公堂,嚴家不肯作罷,奴婢帶不走。臨安伯世子去了才把三少爺接出府衙。三少爺讓奴婢轉告世子爺,請您幫他打點——”

    “又是這些爛賬!”

    虞晏清捏著臥獅猛然砸向桌麵,震得茶碗蓋叮當響,把八仙桌另一側的寧氏也驚得心顫,蹙眉看著兒子,勸道:“你三弟就這秉性,你又不是不知。不回便不回,免得在京城……”

    話未完,兒子臉色愈黑,寧氏趕忙噤聲。須臾,又試探道:“要不,去嚴府說說?也不是多大的事……年輕氣盛,誰還沒衝動的時候。一個巴掌拍不響,那嚴二少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能說早就說了。”虞晏清深歎道。“嚴恪忱是什麽性子,厭惡虞墨戈和厭惡他那不肖的兒子一般。他把兒子扔在宛平為的便是眼不見心靜,豈會插手這事。鬧不好再讓東院老爺子知道,那他更不用回了!”

    他不回可不行——

    眼下西北軍餉案越查越深,都察院和兵部都派人去了,一旦案子查到英國公府,虞晏清躲不掉!他得找個人替他擋這一劫。

    庶出的二弟遠在遼東,牽扯不上,這事隻能靠曾任大同總兵的虞墨戈。

    可他明擺著是不想回……

    虞晏清看了眼母親,見她愁色不減,知道她在為弟弟擔憂。手心手背都是肉,頂罪這事,他自然不能告訴她,於是緩聲安慰道:“母親放心,再如何他也是我的親弟弟,我不會不管他。爛賬處理那麽多了,也不差這一件。明個我便去嚴府說說,他不會有事……會回的。”

    一定要他回嗎?

    寧氏看著兒子,眸中的情緒如潮漲落,繚亂不寧。可終了還是平靜下來,把疑問留在心底,垂目道了聲:

    “……好。”

    ……

    臨安伯府的李管事兩日便給容嫣選好了良田,不過他隻講了概況,怕容嫣不懂,幹脆給出了最佳選擇。

    容嫣感謝,卻沒答複。

    四百畝,於臨安伯府不算什麽,但對她意義不同。所以得謹慎,應該有個起碼的數據分析或實地考察。什麽地該種什麽,不是想當然的。

    於是,容嫣帶著楊嬤嬤和雲寄,遣趙護院駕車去田莊。

    宛平是京南門戶,軍事重地,大部分田莊都集中在南麵,路途較遠。

    寒冬雪重,沿途辨不出是荒郊還是農田,白皚皚一片,瞧不到頭,走了小頭晌才到。不過若順利的話,今兒起碼能走兩個田莊,天黑之前趕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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