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陸薇藝和宋叔依舊在薇藝閣麵對麵工作。

    五點準時下班。

    宋叔洗幹淨手，和陸薇藝告別回家了。劉姨很快來接陸薇藝，她今天來得有點匆忙：“快上車，我們開快一點。”

    陸薇藝被劉姨催促著，快步走出店鋪，一把紮起的頭發有一小撮因為動作快了點，彈跳了一下，看上去難得呆呆的。她臉上有著疑惑：“怎麽那麽急？”

    “我出來那會兒，剛有人送來想要化妝火化。聽說死者家裏有個小孩子死活哭著攔著不肯給上妝火化，整個人撲在棺材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打開棺材，一打開我就要去畫，今個巧了我值班。”劉姨將情況講了講。

    這個點送來化妝火化可是稀奇了。

    有孩子不讓化妝不讓火化，倒是人之常情。這是剛剛懂得什麽叫做陰陽相隔，怕這一燒便什麽都沒了。其實早沒了，和火化沒有關係。

    陸薇藝聽了這話歎息了一口氣。

    “那家人很對得起那人了，棺材盒和骨灰盒，都買的最好的，燒得爐也要得最貴的。對了，骨灰盒就是用的薇藝閣的骨灰盒。棺材盒你可別去碰，我以前就聽別人說過，你這小姑娘八字輕得發飄。”劉姨一腳油門，完全按照限速的最高速度開著，愣是把這十分鍾的路開成了五分鍾。

    棺材盒自然是不碰的。

    陸薇藝如果碰到放著屍體的棺材盒，不僅能看到鬼，還能看到那個鬼是怎麽死的。人骨是能存下“生氣”的，有著生氣的屍骨，放在木頭的棺材盒裏，她一碰就能看到那鬼了。

    包括死狀，包括死時經曆的事情。

    她年紀還小的時候差點被嚇成一個瘋子。後來爺爺便再也沒允許她碰觸棺材。

    屍體若是火化，人骨中的“生氣”維持大概在二十四小時，通過陣法，她還是能看到鬼，這個時候的鬼陰測測的，卻是人生前正常的模樣。

    這個模樣被送走，無論對陸薇藝還是對死者，都是最好的。

    劉姨和陸薇藝一下車，匆匆趕向殯儀館。

    陸薇藝拿著要送行的名單去集中，劉姨則是去看看到底能不能給屍體化妝了。

    “你們看到那屍體沒？怨念有點重，不像意外死的。”

    “沒請人送行？”

    “是薇藝閣的骨灰盒。”

    “陸薇藝啊？”

    陸薇藝剛踏進集中的房間，就見著房內幾個送行人齊刷刷看向了她。

    “說我？”陸薇藝精簡問了一聲。

    其中有一人見了陸薇藝，便和他說了一聲：“看新聞了沒？就是那個賀家的賀黎，他開的環保公司死了一個人，說是意外賠款了一百萬那個。”

    這還真是湊巧了，她今天中午剛看到。

    “人剛過來那會兒我們看了眼，給了一百萬還怨念重，不像是意外。你等下送的時候當心點。”那人這麽說算是買了陸薇藝一個人情。

    陸薇藝看了他一眼：“謝謝。”

    枉死的人怨念一般都重，解決的方式方法有很多。這一百萬的賠償款若是還沒能讓人怨念消散，有多種可能性，一是這人並不是意外死的，是謀殺，一百萬都不如自己的命值錢；二是這一百萬沒落到實處，他怨。

    反正這兩個都不算什麽好事情。

    時間到了，他們幾個一起出了門。

    剛踏出門，門口候著的工作人員一見陸薇藝便叫了她一聲：“陸薇藝。”

    陸薇藝停下腳步：“怎麽了？”

    工作人員將紙條塞給陸薇藝：“這是今天最後一家，剛總算是送去火化了。劉姨還在洗手，讓我候著給你這個條子。上麵是那家墓的位置。”

    陸薇藝接過條子朝著工作人員點了點。送行要一家家來，這家是要放在最後的。

    今天薇藝閣的骨灰盒賣出去的並不多，包括最新增加的那個，隻有四個。

    其中有一個小孩子，口齒還不清楚，見了她隻會結結巴巴顛三倒四問著爸爸媽媽去哪裏了。墓地裏不同地段價位是不一樣的。這對父母想來是很愛這個孩子，隻是不知道出了什麽意外，才導致這孩子早早沒了。

    夕陽染紅了半邊天，照著她臉上紅了一片。

    陸薇藝拿出剛才工作人員給她的條子，走向了最後一個墓。

    骨灰盒剛放進去沒多久，一對母子還抱著在墓碑前大哭著，邊上還有不少親眷，都穿著白衣，係著白帶，鞋子都是規矩的布鞋，根據親疏遠近色彩分成了兩種。

    陸薇藝看到了邊上的賀黎。

    賀黎年紀不大，和上次見麵那疲憊狼狽的姿態相比，現在的賀黎一身黑色西裝，冷著棱角分明的側臉，看上去更有一股精英範。如果配上一把黑傘，在毛毛細雨中撐開……

    她將自己亂跑的思維拉扯回來，感受到賀黎邊上人的視線。

    那是一個微胖的中年人，比賀黎矮了一個頭。他看上去渾身上下滿是哀傷，是替這死去的人在哀傷。見著陸薇藝，他頗為親切低聲打招呼：“你好，是這邊的工作人員麽？今天弄晚了一點，實在抱歉。”

    “我是來送行的。”陸薇藝簡單明了說了情況。

    賀黎看了眼陸薇藝，低聲和中年人解釋：“三叔，薇藝閣的骨灰盒會包含送行環節。”

    賀三叔聽說個這回事，立刻讓出了位置：“請請。唉，世事無常。”

    他這話說出口，帶著些許顫音，看來是真的很受感觸。

    陸薇藝走到墓碑麵前。那對母子還是在不停得哭，隻是那女子從原本的嚎啕大哭，變為了一邊落淚，一邊和墓碑說著讓人走好，家裏自己會照顧著的。

    聽著讓人心內發酸。

    還有一對老年人，兩個人跟著哭，跟著說著怎麽就白發人送了黑發人。

    陸薇藝避開燃燒錫箔元寶之類的地方，在墓碑前畫了一個圓，一個比平時小上不少的圓。她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將手放入園中。

    一陣冷冽寒風從她臉龐吹過，割開了她臉頰側的一縷頭發。

    “啊啊啊啊啊——去死去死去死————賀家死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嗚嗚嗚嗚嗚——”

    陸薇藝雙眸睜大，裏麵滿是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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