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薇藝將薇藝閣的卷門拉下鎖上，起身後跟著賀黎的腳步，離開了薇藝閣。

    賀黎將車停在並不顯眼的地方，他步伐較為大，先到副駕駛座位給陸薇藝開了車門，等陸薇藝坐進去，他關上車門才回到自己的駕駛位。

    “安全帶係上。”賀黎前後看了看，確定沒有車，發動了車子。

    陸薇藝給自己係上了安全帶，將包放在腿上，透過窗戶看向旁邊沒有什麽不同的風景。

    金杯車窗外的風景，和小轎車窗外的風景是一樣的。

    賀黎的駕駛技術很不錯，刹車時很穩，很慢，讓陸薇藝沒有絲毫的突兀感。等兩人到了目的地，陸薇藝才驚覺自己今天都沒有什麽暈車感。

    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覺得自己敏感的耳蝸可能和宋叔是一個性子，對不同人可是有多副麵孔。

    賀黎並沒有下車：“我在這裏等你。”

    殯儀館在這個時間段，外人來的不多。這停車的入口能將來人都看得清楚。賀黎決定在這裏等陸薇藝出來。

    “我進去了。”她下車，關上車門，拿著包，匆匆走向了裏麵。

    門口等候著的工作人員早收到了劉姨的電話，將一張紙條塞給她，隨後說了點話，將她帶去了送行人集中的地方。

    賀黎看著人走進去，拿著手機無意識旋轉著。

    陸薇藝到了集中的地方，拿著紙條看著上麵的文字，發現今天的人不多，應該可以早一點回去。她又想到門口換了一個等自己的人，還是個麻煩貨，心情頓時有點難以描述。

    時間到了，周邊送行人聊天的聲音漸漸聲音都低了下來，再到整個房間全然安靜。送行人對自己的工作，帶著的心思永遠是相當純粹的。

    門一開，送行人已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和神情，踏著規律的步伐，有秩序朝著自己的目標前去。

    任務不重，陸薇藝送走了最後一個還在牽掛著孫兒健康的老太，看了看天。

    太陽還殘留了一點光亮在空中，橙紅一片，染著藍白交錯的天空，本身則是在地平線上已經失去了蹤影。

    她慢慢往回走，看到公墓墓地入口處，站在那兒看手機的賀黎。

    賀黎聽到腳步聲看向她，輕笑了一下：“好了？”

    她點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往車子那走。

    陸薇藝前麵走著賀黎，她看著賀黎的影子，問他話：“你不是說在車上等我？”

    “我怕看不到的地方有什麽事情發生。”賀黎加快了腳步，很快就走到車旁，給陸薇藝開了車門。等陸薇藝上了車，他再繞道自己那邊進入車。

    從停車位倒車出來，他動作流暢，朝著出口處去。

    “你家住在哪裏？具體位置。我送到樓下。”賀黎問陸薇藝。

    “朝暉小區，三幢。”陸薇藝報了名字。

    這一刻兩人難得沒有互相擠兌或是虛與委蛇，大概是受到了公墓這特殊地方的影響。

    賀黎聽著朝暉小區耳熟，開了定位才回想起來以前出門聽過一耳朵，位置真的相當偏僻：“這個小區住的人不多。”

    陸薇藝應了聲：“嗯。”

    賀黎想透過後視鏡看一眼陸薇藝的表情，然而後視鏡被調整得隻能看到後方，並不能看到副駕駛座位。

    “明天早上還是我來接你。幾點出門？順手給你帶份早飯？”他說得非常順口。

    但陸薇藝聽得並不順耳。

    她一點也不想和賀黎關係那麽親近。

    “明天早上七點半。我在家裏吃早飯。”陸薇藝回答了出門時間的問題，並拒絕了賀黎的早飯。

    賀黎看著前方的道路：“差不多，送好你我正好去上班。”

    “嗯。”

    兩人都不是什麽習慣用廢話進行社交的存在，敲定好時間後，就陷入了沉默。

    車速並不快，道路兩旁的香樟樹以勻速向後退去。

    陸薇藝看著窗外，思維放空。

    到一個紅綠燈口，車子停下。這段路並沒有多少車輛，朝暉小區那塊，是真的買的人算不了太多。地段有點荒了。新房子會選擇買在那個地段，平日出門采購不太方便。

    不過具體還要看以後的規劃，如果說以後在那邊有了新的商區，很快房子就會供不應求，房價更是水漲船高。

    賀黎看紅燈還很久，便看向旁邊的陸薇藝，想要說點什麽。

    陸薇藝感受到視線，轉過頭頗為疑惑。

    兩人的視線同時看到了汽車右側後視鏡，雙眼猛然瞪大。賀黎一腳油門踩了下去，伴隨著他踩下去的是陸薇藝難得尖銳的叫聲：“有車。”

    後頭一輛卡車朝著他們筆直碾壓過來，義無反顧，連刹車都沒有，反而在靠近他們的瞬間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端。

    賀黎直起了身板，咬緊牙，想要將方向盤打轉，讓車朝著右邊轉彎，可當他本能想起這樣副駕駛上極端危險，很可能正麵迎來撞擊，便毫不猶豫讓車朝著左邊轉彎衝出。

    發動得再快也沒有行駛中再次加速的卡車快。

    小轎車在卡車麵前如同紙糊的玩具，從車的左後角開始被撞擊擠壓粉碎。

    慣性所帶來的強烈衝擊，讓兩個係著安全帶的人刹那間朝著前方摔去，頭哐當撞在車窗玻璃上。這屬於追尾的卡車根本沒能激活轎車的安全氣囊。

    車內的兩個人沒有尖叫沒有說話，同時悶哼了一聲。

    賀黎的雙手根本不敢離開方向盤，雙眼死死盯著前方，太陽穴和雙手都青筋暴起，試圖尋找生的方向。

    那身後的卡車司機像是不要命了，卡頓中失了智一般，至今都沒有踩刹車，踩著油門根本不放。

    轉瞬小轎車的後備箱撞毀彈開，後座的左後角已經全然變形。

    賀黎方向盤直接打死，車被撞了個旋轉，接近整整轉了一圈才逃離了卡車的衝擊範圍。那卡車衝出一段後總算停下，小轎車也被撞擊到了中央停了下來。

    小轎車內的兩個人還沒來得及喘息，第三輛車原本就在綠燈直行中，哪裏能想到如此空曠的交叉路口還能追尾。刹車都來不及就撞了上來，正麵迎向轎車正麵。

    賀黎瞳孔緊縮，手隻來得及伸手一把將副駕駛座後移手柄拉起來。

    又是一個劇烈衝撞，陸薇藝對車不熟，這刹那間根本什麽都沒法做，恐懼著眼真真看著駕駛座沒後移的賀黎，在扭曲的前方玻璃下，第二次磕到了頭，被方向盤生生卡住了胸口，昏迷了過去。

    下一秒，她同樣腦袋“乒”一下，隨即陷入了黑暗中。

    第三輛小車上，司機臉上滿是鮮血，顫抖著雙手，打開手機報警。

    “慶榆市，三、三號大街，五號路口，咳，救命。有，有三輛車。”

    剛說完，他的眼前視線便是一陣模糊，眩暈感泛上來。很快他合上了眼。

    手機還在接通過程中，電話裏傳來對方清晰又緊張的詢問聲，可惜現在並沒有任何人可以回答她的問題。

    街道上有車開過，漸漸圍著的人和車都多了起來，報警的人越來越多。

    “中間那輛車都被撞成那樣了啊。沒頭沒尾了。”

    “安全氣囊這樣都沒彈出來……真是……”

    “我聽說是追尾撞了下，剛停著又被前麵撞了。”

    “難怪。要超過三十碼才彈氣囊。”

    “救護車來了沒？這人卡裏麵了啊。”

    “那卡車司機酒駕，在那邊哭得崩潰。”

    “……要人命了要人命了……”

    “撞成這樣時速多少啊？”

    議論聲此起彼伏。

    鳴笛聲響起，人群被立即疏散，警車和救護車到來，抬下來擔架，試圖將車禍現在的受傷人員送走。

    陸薇藝被抬出車的瞬間，沉重的雙眼微微睜開了一條縫隙。模糊像是打了馬賽克的世界，耳邊不停傳來的雜亂喧鬧聲讓她再次昏了過去。

    車禍……

    賀黎……

    爺爺……

    意識在這一刻滑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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